菲奥莉娜专访

自从1998年被《财富》杂志评为“最有影响力的商界女性”以来，菲奥莉娜（Carly Fiorina）一直是公众瞩目的焦点。带着在美国电话电报公司（AT&T）和朗讯科技公司（Lucent）的成功管理经验，菲奥莉娜于1999年接受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巨大挑战，那就是到当时正步履维艰的惠普公司（Hewlett-Packard）担任CEO。但任职期间，菲奥莉娜的领导力一度引发颇多争议，具有代表性的事件包括，她极力促成的收购康柏电脑公司（Compaq）的交易，以及她推动的一项艰巨的重整计划（3万多人因此失去了工作）。去年2月份，惠普董事会直接将菲奥莉娜解雇，一时间有关菲奥莉娜在位期间的是非功过更是成了人们热议的话题。在新鲜出炉的回忆录《艰难的抉择》（Tough Choices）中，菲奥莉娜为自己在惠普的一系列决策进行了辩护，并以坦诚直率的口吻详述了她掌舵惠普的最后那段日子。日前，菲奥莉娜接受了沃顿知识在线的专访，说起了她的新书、执掌惠普的经历以及对未来的考虑……

沃顿知识在线：你是怎么想到要写这本书的？

菲奥莉娜：那是因为我认为在我以往的职业生涯中有一些有趣的经历。实际上，我早在5年前就动了写书的念头。现在市面上好的商业书籍并不少，但对我而言商道即人道。所以我就想到要写这样一本商业书籍，借人言商。因为要想产品和利润有所改观，首先要改变的就是人。

沃顿知识在线：在书中，你谈到自己对同事之谊和团队协作的欣赏。但在成为CEO之后，你觉得自己有没有将这些弃之脑后？

菲奥莉娜：完全没有。你需要团队精神，特别是在对公司进行变革的时候。只有数以万计的员工都投身其中，变革才有希望成功。所以必须要有团队精神，要万众一心、齐心协力。另一方面，当然，作为公司的掌舵者，有些决定必须由你来做。这些决定往往都是不讨好的——特别是像裁员那样的。

沃顿知识在线：要是不得不简单归结的话，你认为作为一个领导者，最需要具备的品质是什么？

菲奥莉娜：领导者要看到人性中存在的可能，环境中存在的可能，还要在他人行动前预见风险和机会。对我而言，就是帮助人们看清他们也许尚未察觉的问题，并帮助他们应对这些问题。

沃顿知识在线：你在书中写道，你没有丧失自己的灵魂，指的是什么？

菲奥莉娜：这与我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是很重要的一些品质有关。那时，看到父母总是用真诚、可信来判断一个人是否具备良好的品德，这让我认识到，这些品质非常重要。对我而言，灵魂就是了解自己的信仰，明辨是非对错，就是做一个真实的自己，坚持真我、坚守信仰。

让我感到忧虑的是，当商界爆发丑闻时，大家也许花费太多时间去讨论应该制定什么样的新规则了，对个人操守和品行的探讨反而很是不足。

沃顿知识在线：但你如何改变他人的品行呢？

菲奥莉娜：作为一个领导者，首先必须明确价值观、道德规范和品德的重要性，然后就是坚持不懈地贯彻和执行。我在书中谈到的一个艰难选择就是解雇员工——因为员工的言行举止有违公司所珍视的价值观而让其走人。这是最艰难的选择之一，但人们往往不解其意，听不进那些对价值观的强调。

所以我认为就得有话直说。不管是在董事会会议上还是在其它什么会议上，必须直接强调“价值观和品德很重要”。在无人监督和你认为不会有人察觉的时候，价值观和品德就是你的行为指导。

沃顿知识在线：你在书中提到惠普的董事会存在功能障碍和道德缺失之类的问题。但你在任职期间没能对惠普董事会的组成结构进行改革，例如引进更多合适的CEO接班人，这算是你的失策吗？

菲奥莉娜：其实引进更多CEO接班人、更多具有大企业运作经验的人正是我当时努力的方向和热切的期望。但不幸的是，真正实施起来非常难。并不是很多人愿意接受这样的挑战；如今在董事会任职必须承担许许多多的义务，以至大家对此都热衷不起来了。所以，很难聘到那样的人到董事会任职。

但毫无疑问，在把用于公司经理人员的管理评估工具和技巧引进到董事会这一点上，我真希望自己当时能做得更好一些。董事会对此很抗拒，我最终没能成功；如果成功的话，情况可能会比现在要好一些。

沃顿知识在线：如果事先知道有这么多困难的话，你还会接受到惠普任CEO这项挑战吗?

菲奥莉娜：我会从头再来一遍。对于在惠普的这段时间，我没有任何遗憾，而且恰恰相反的是，对于当时我们达到的一些目标我非常自豪，因为我们所做的一切——我说“我们”是因为有数以万计的人投身其中——确实改变了一家公司。现在，这家公司身处全球领先科技公司之列，我对此万分自豪。

沃顿知识在线：如果说你可能并非是在合适的时间应该接手那份工作的合适人选，你怎么看？

菲奥莉娜：事实证明我确实就是那个在合适的时间接手那份工作的合适人选。我想我的离开对别人的影响并不下于我自己受到的影响。回头看看我当时所做的那些决定：对惠普进行变革使之恢复在业界的领导地位；并购康柏电脑公司的行动；为使公司重心再度倾斜到创新和客户上而采取的所有重大举措；节省数十亿美元的成本等等。所有这些都对惠普产生了良好的效果，为它现在的成功奠定了基础。

沃顿知识在线：关于收购康柏的交易，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当惠普内部的其他一些成员决定反对这项交易时，是什么促使你决心无论怎样都要继续进行下去？

菲奥莉娜：我们采取了一个非常审慎和透彻的决策流程。我们评估了每一种可供选择的途径；检视了每一种可能存在的风险。收购康柏对公司而言是一项正确的行动。一旦你通过一个完善的决策流程做出了一项你自己充满信心的决定后，不能仅仅因为有人提出异议就轻易改变主意。为了公司你必须继续走下去。

沃顿知识在线：你在书中阐述道，你给你的管理角色注入了很多情商的东西。那怎么解释针对你个人的那么多敌意呢？

菲奥莉娜：其中一些与行业领域有关。我受邀来引领这样一家企业的变革，这家企业本是业界权威，创始人被奉为神明，而原有的企业文化扎根之深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从任何角度来看我都是个局外人，来自硅谷之外，来自业界之外，没有任何工程技术背景。所有这些都引发了争议和敌对情绪。我在一个非常个人的层面上成了变革的代表，而要进行变革就必须做一些非常非常艰难的事情。在我任职期间失去工作的大约35,000人不喜欢我，这我可以理解。他们不喜欢我是很正常的。

沃顿知识在线：人们常以“冷酷无情”来形容——甚至嘲讽你。作为商界中的一名女性，你受到过不少侮辱，因此也练就了冷脸以对之功。但有没有想过这样也许太“冷”了？

菲奥莉娜：我希望不会。我希望我总能深切感受到我所做决定的影响。但这无法改变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有时必须做出一些非常艰难的决定。这么说吧，要想通过变革使公司成为业界领袖必须做出一些艰难的抉择，而如果我没做，那我就会受到截然相反的批判。人们以我所做的一些决定为标尺，对我冠以某种性格，这我能够理解。

沃顿知识在线：在向国会作证时，杜恩（Patricia Dunn）拒绝对惠普不久前爆发的“电话门”丑闻（惠普雇佣的一家调查公司利用一种被称为‘pretexting’的有争议的技术获得了一位记者的个人电话记录――译者注）负责。在你看来，谁应该对此负有责任？

菲奥莉娜：我觉得惠普董事会存在的功能障碍是原因之一，在那里，成员之间不能坦诚相待，个人喜好甚至个人憎恶压倒了审议流程。但抛却各种手段的合法性不谈，我认为对任何一个董事会而言，具备优良的个人操守和精确的商业判断都很重要。在我看来，惠普的这个丑闻中，很多人都存在不足之处。

沃顿知识在线：你在书中写道，你的职业诤言就是“别去想下一份工作”。有人议论说，你可能会从事公共服务事业，甚至可能参与公职竞选。两者对你的吸引力在哪里？

菲奥莉娜：我现在已经参与到很多公共服务活动中，做一些我认为重要的事情，包括领导力开发、社区发展、在世界各地争取妇女担当领导角色的权力等等。我十分钦佩那些从事公共服务事业、以各种方式回馈所处社区的人。虽然这不会是我毕生唯一的事业，但是，正如你所提到的，我在采纳自己的谏言，不去想下一份工作，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

沃顿知识在线：人们为什么以“卡莉”称呼你，对这点你怎么看？

菲奥莉娜：我并不太在意这个。与男性相比，有时人们更习惯以简称来称呼女性。另一方面，我和某人首次见面时，如果对方能够放松地说：“嗨，卡莉，你好吗？”那这会是个友好的开始。

沃顿知识在线：还有什么想补充的吗？

菲奥莉娜：我希望人们读《艰难的抉择》时，对投身商界会有一个全方位地了解——从传达室的一个小秘书到董事会的CEO。我希望他们会发现，这本书向他们真实地讲述了人们是如何投身商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