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美國人是“金融文盲”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也就是說，很多人不明白金錢管理的基本原則，其中包括如何積蓄、如何投資以及如何管理自己的金錢等。為了解決這一問題，沃頓商學院與達特茅斯學院（Dartmouth College）（位於美國東北部新罕布什爾州漢諾佛市的一所私立大學，該校建於1769年，是美國第九所最早的大學，為常春藤聯盟成員之一。——譯者注）和蘭德公司（Rand Corporation）（美國的一個非營利性研究組織，主要對國家安全和公共福利方面的各種問題進行系統性的跨學科分析研究。——譯者注）建立了一個全新的“金融知識中心”（Financial Literacy Center），該中心將開發“教育材料和教育計畫，以幫助人們制訂涵蓋其一生的積蓄策略和退休策略。”
達特茅斯學院的經濟學教授安娜瑪利亞·盧莎蒂（Annamaria Lusardi），將和沃頓商學院金融和風險管理學教授奧利維亞·米切爾（Olivia S. Mitchell）共同領導這個中心。她們會得到來自各種組織的研究者的幫助。就人們對金融和理財知識及能力的培訓和理財工具的需求，為什麼美國人對金錢事務愚昧無知，以及為什麼從小教育人們明智地花錢以及養成積蓄習慣尤為重要等問題，盧莎蒂和美國財政部負責金融理財教育和金融理財途徑（financial access）的部長副助理蜜雪兒•格林（Michelle Greene）接受了沃頓知識線上的訪談。
沃頓知識線上：安娜瑪利亞•盧莎蒂和蜜雪兒•格林，感謝你們接受我們的訪談。安娜瑪利亞，我們先從你開始吧。具體說來，當涉及到管理自己的金錢時，美國人最無知的是什麼呢？這種情況到底有多糟糕呢？
安娜瑪利亞·盧莎蒂：根據一項對理財能力的最新調查結果，我們發現，“金融文盲”分佈得非常廣泛——這就意味著很多美國人不瞭解經濟和金融的基本概念。但是，人們欠缺的還不止是金融知識。我們還發現，人們在管理自己的日常事務上表現得尤為糟糕。舉例來說，有很多人會透支自己的支票帳戶，延誤信用卡還款，而且會為信用卡支付很多費用。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很多人根本沒有“緩衝積蓄儲備”（buffer stock of savings），這就意味著，他們在那些可能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衝擊面前非常脆弱。
沃頓知識線上：蜜雪兒，你同意這種說法嗎？你覺得，是否存在著美國消費者對其最為無知的環節呢？
蜜雪兒·格林：我同意安娜瑪利亞的觀點，人們對更好的理財教育有著廣泛的需求，其中，有些教育內容是非常重要的基本概念——比如，複利的概念，還有，如果你借錢，那麼，你還的錢就會比當時借的錢更多，如果你儲蓄，那麼，你就能拿回更多的錢。只是弄清這些概念，就能切實改變人們的行為。所以，確保人們能領會這些重要概念，讓人們弄清自己的行為會對自己的財務未來帶來怎樣的影響，就是我們將要專注的議題。
沃頓知識線上：你們認為，這場金融危機是否讓美國人對商業社會和自己從他人那裏得到的理財建議更懷疑了呢？危機是否讓人們比以往更清楚地認識到，他們必須要掌控自己的理財事務呢？
格林：我想，如果說我們能從這場不幸中看到一線光明的話，那就是再度出現了這樣一種感覺——人們認為，自己必須要明瞭自己的理財事務。他們的行為必須要更合理，要更多地為未來著想，要更多地思考積蓄的問題。所以，我們認為，這是一個為人們提供理財教育，提高人們理財能力的恰當時機。人們正在以不同於以往的方式對這一問題給予關注。這時候，我們就有了切實改變人們的行為，進而改變人們的生活的機會。
盧莎蒂：現在絕對是個施教的好時機，這也是未雨綢繆如此之重要的原因所在。此外，我還認為，這場危機給我們帶來的另一個教訓，是在理財方面犯錯誤所付出的代價。這是我們還沒有清楚認識到的問題，但是，我們現在已經看到了，這些代價會導致令人難忘的後果。我們在思考理財教育的時候，就要將這個問題考慮在內，這一點非常重要。很多人對理財教育感到懷疑，而且認為這樣的教育太昂貴了。但是，我想，這場金融危機已經告訴我們，不參與理財教育的後果才是“昂貴”的。
沃頓知識線上：你們認為，美國學習金錢管理的最大障礙是什麼呢？在我看來，可能是因為沒時間，可能是因為人們覺得，對自己的錢財實在沒有多大掌控能力，當然，更無力掌控整個經濟了。也可能是因為，人們要想弄清所有的可選方案感到不勝勞累——其中就包括為了做出明智的投資決策，自己需要瞭解金融界的所有新規定。
盧莎蒂：你剛才談到的這些都是很重要的原因。我想，理財決策本身就已經很複雜了，而金融市場的複雜性，使這些決策變得越發複雜了。我們必須要考慮到這一點，首先，我們必須要找到簡化資訊的途徑。我們應該找到一條能讓人們獲得良好資訊資源的途徑。時機的把握是絕對重要的。這也是為什麼我們要在人們需要的時候，要找到一條為他們提供資訊的途徑的原因。舉例來說，當人們要做出決策時候，我們就要利用這樣的時機，將其當作簡化這些決策的恰當施教時機，並為他們提供資訊。
一個例證是，當人們報稅的時候，或者當人們首次就業的時候，就是（施教以及提供資訊）恰當的時機。我們要讓人們為做出理財決策承擔責任。但是，讓人們弄清這些是很難的決策是非常重要的，所以，我們要設法找到能為人們提供幫助的工具。一個工具就是金融和理財的知識與技能……我們需要提高人們的認識，要用那些在做出出色理財決策時必不可少的工具將人們武裝起來。
格林：我想，這個問題的部分答案在於從小抓起。我們要把這些理念帶到學校。學生們在還沒到能駕駛汽車和投票的年齡時就得到了信用卡。我們必須要確保他們在很小的時候，就擁有保護其財務未來以及做出出色決策的知識。
沃頓知識線上：我們接著這個話題往下談，蜜雪兒，最近，我們和“兒童讀寫能力計畫”（Children’s Literacy Initiative）的創辦者琳達·凱茨（Linda Katz）做了一期播客。她談到，美國的教育體系是“可怕的”，因為在這個體系中，有越來越多的兒童缺乏必要的閱讀能力和寫作能力。雖然你們想要解決的是不同的問題，不過，這個問題——在中學的課程中增加金融和理財知識——並不是不相關的，因為正是在這個階段，人們需要開始瞭解利率和抵押貸款之類的知識——其中也包括為什麼你不要借貸自己無力償付的抵押貸款。可是，就將這個主題的知識傳授給學生而言，如果連教師自己往往都沒有足夠的瞭解，你們怎麼才能將金融和理財知識與能力推介到中學呢？
格林：我要說的是，你必須要從比中學更早的階段開始。有些非常基本的概念，比如需求與欲望的不同——也就是“延遲享樂”的問題，學會為以後積蓄有助於你以後得到更多東西的問題等等，我想，這些基本概念應該在比中學早得多的階段就灌輸給孩子們。中學是即將涉及到你剛才談到的那些問題的階段，他們確實需要瞭解那些東西，因為他們即將進入成年生活，並開始為自己的財務狀況負責。教師的問題是個大問題，我想，教師培訓必須成為這個解決方案的一個組成部分。從長期來看，理想的狀況是，如果我們能把這種培訓更多地引入師範學院，那麼，教師就能擁有更豐富的學識，而且也能將這些知識傳授給自己的學生了，那就再好不過了。
盧莎蒂：就為什麼說在學校進行金融和理財教育非常重要的問題，我想談談另一個理由，這個理由就是：我們需要在人們做出理財決策之前——而不是之後——教育他們。我認為，這也是一個機會均等的問題。我們在工作中發現，擁有金融和理財知識的是不成比例的很少一部分白人學生，他們來自家長受過大學教育的家庭。可是，並不是每個學生都來自能教給他們金融知和理財識的家庭，也並不是每個學生都來自他們能學到恰當金融知識的家庭。而每個學生都能得到金融和理財教育則是至關重要的，否則，人們的基礎就是不平等的了。在我們目前這個社會，如果我們不能為每個人提供這個工具，那麼，我們從一開始就為人們製造了權利上的不平等。
沃頓知識線上：在金融和理財知識與能力方面，成年女性和女童真的比成年男性和男孩更無知嗎？
盧莎蒂：確實如此。對我來說，這也是這個領域中讓我充滿熱情的主題之一。我們發現，在我們查閱的每個調查結果中，都在金融知識上存在著性別差異。這種差異不但存在於老年女性中，年輕的現代女性也是如此，這種差異不但存在於美國，我們在每項調查中還發現，全球的情況也一樣。所以說，這種性別差異是切實的。女性似乎比男性知道得更少，這是個問題，因為我們認為，女性的需求與男性有著顯著的差別。毫無疑問，她們有著做出重要理財決策的強烈需求。此外，我們都知道，她們是養育孩子的人，她們是經常為整個家庭做出理財決策的人。所以，為女性做出出色理財決策提供工具是非常重要的。
格林：確實如此，就這一點而言，作為財政部的一位代表，我進入的一個團體就是白宮婦女和女童事務委員會（The White House Council on Women and Girls） （委員會的使命是，針對有關婦女和女童的問題協調聯邦應對措施，使所有內閣部門和內閣級機構考慮到其政策和專案對婦女和家庭的影響。委員會主任由總統助理兼高級顧問賈勒特（Valerie Jarrett）擔任，成員包括內閣級聯邦機構負責人。——譯者注）。這是一個由聯邦政府所有機構組成的跨機構委員會。正是出於這一（金融理財知識及能力的性別差異）理由，這個機構關注的焦點之一，就是成年女性和女童的經濟賦權（economic empowerment）和金融理財知識及能力，因為這個關注焦點是至關重要的。
沃頓知識線上：美國“金融文盲”的狀況與其他發達國家的狀況一樣嗎？美國人比其他國家的人對金融知識的瞭解是更多呢，還是更無知？
盧莎蒂：這要看你關注的是什麼了，舉例來說，你關注的是人們的運算能力呢，還是對諸如多樣化投資等複雜概念的理解呢？他們知道股票和債券之間的區別嗎？我們做過幾個國際性的比較研究，我要說的是，令人沮喪的結果是，在其他國家，對金融知識一竅不通的人同樣分佈廣泛。通常而言，其他國家的狀況甚至比美國更糟糕。形成這種局面的原因之一在於，在美國，有半數的人進入了股票市場。所以，有些家庭可能通過進入股票市場，通過為退休計畫定期繳款而瞭解了這些概念。而在其他國家，家庭進入金融市場的情況並不普遍，從而，他們對更複雜的概念更缺乏瞭解。這也是為什麼其他國家——不只是發達國家——推出了很多提高人們金融理財知識及能力計畫的原因。現在，即便在發展中國家，人們也在切實關注金融理財知識及能力的計畫。
沃頓知識線上：最近，為了更好地向人們傳播金融理財知識，已經有人進行了一些嘗試，其中包括教人們如何管理自己的401（K）退休帳戶。不過，看來這些嘗試的效果並不很好。所以，我想知道的是，你們中心以及你們採取的行動有什麼不同呢？當很多其他行動都沒有取得多大成效的時候，為什麼你們認為自己的行動能取得成功呢？
盧莎蒂：除了課程的設計之外，我們真正的重點是評估課程。我們認為，瞭解什麼課程有效，並將資源配置到那些課程中去，是非常重要的。現在，因為我們將管理金錢的職責轉移到了人們自己身上，所以，我認為，“我們是否應該進行金融理財教育？”已經不是個問題了，問題在於“我們可以採用哪些有效的金融理財教育計畫？”這也是在這一主題上進行學術研究，並對現有的教育課程進行評估之所以很重要的原因所在，因為我們需要將資源進行有效的配置。
不過，我還認為，一個有效的方式，是首先傾聽人們的需求和願望。所以，我們的教育必須從下往上進行，必須從傾聽人們感興趣的事情和傾聽人們的需求開始。這就是我們中心採用多學科教學的原因所在。我們會與心理學家、市場行銷專家以及社會學家合作，而且要做很多實證性研究工作……這些工作既有定量的，也有定性的，研究的物件包括多個焦點小組。我們的職責就是傾聽人們的想法。如果我們能有效傾聽，那麼，我們就能設計出有效的教育計畫。但是，要想弄清這些教育課程是否有效，我們還必須進行嚴密的評估。
格林：我認為，這個觀點恰好切中要害。在政府部門，我們會根據什麼方式有效的研究結果來制訂政策，要確保我們從事的工作是有效的。和你談到的觀點相關的動向是，資訊越來越豐富了，資訊的披露也越來越多了。人們要想做出決策，就必須擁有清晰和簡單明瞭的資訊。舉例來說，現在，你的新信用卡帳單上已經有了“舒默條款”（Schumer box）（綜述信用卡花費的規定）（該條款以時任眾議員的紐約州參議員查理斯·舒默（Charles Schumer)）的名字命名——隨後成為發放信用卡的要件之一，明令信用卡公司必須明確清晰地知會消費者年利率、年費和其他基本數字。——譯者注），這個條款會說明，如果你只償付最低金額，清償信用卡的借款需要多長時間，如果你想更快清償信用卡借款，你每次需要償付多少金額等。我想，這樣的資訊在幫助消費者做出更好選擇方面是非常有用的。
沃頓知識線上：在我們結束訪談之前，我想告訴各位聽眾的是：我非常喜歡安娜瑪利亞的博客。她的博客資訊非常豐富，而且非常富有幽默感。我要把她博客的鏈結放到這個播客上，這樣，別人也能欣賞了。感謝你們兩位來到這裏接受我們的訪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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