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日，30多年来使各国制定限制进口纺织品和服装数量配额制度的《多种纤维协议》终于对世界贸易组织的成员失效。全球纺织品配额的取消有望提高中国的服装生产数量，使北美和欧洲的消费者受益。但是沃顿商学院的教授专家和其他分析人士指出，发展中国家在把服装行业作为通向工业经济的桥梁的同时，也付出了一定的代价。
沃顿商学院管理学教授马歇尔·迈尔（Marshall Meyer）认为，中国的纺织品和服装工业长期以来一直受到苛刻的配额的限制，在配额取消后，必将充分发挥其数量众多的廉价劳动力优势，从世界其他地区夺取市场份额。“中国将会生产大量的纺织品和服装，占领全球市场中的巨大份额，”他说。“这完全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
《中国世纪：正在崛起的中国经济及其对全球经济、实力平衡和你的工作的影响》一书的作者欧戴德·申科（Oded Shenkar）说，中国服装和纺织品目前占有全球市场份额的20%。配额制度取消后，这一数字会上升到45%到70%。他同时也是俄亥俄州立大学Fisher商学院的管理学教授。“这是一个分水岭，也是多年来服装和纺织品市场的第一次彻底开放。”
对纺织工人提供支持和帮助
几十年来，针对配额的辩论主要是围绕国内政策，也就是保护美国和欧洲内部的纺织业工作机会而展开。事实也确实如此。就在新的配额制度在这个月早些时候实施后没几天，一家已进入破产保护阶段的名为西点史蒂文森的乔治亚州纺织厂就声称它将解雇2465名员工，占其总员工数量的21%。它还将关闭其在美国的24家工厂中的5家。这家公司把裁员关厂的原因直指配额制度的取消。
沃顿商学院的跨国企业管理学教授史蒂文·柯宾（Stephen Kobrin）说，纺织工业确实应该移师海外，但是“这会带来新的问题：我们应该为美国的纺织工人提供什么样的支持？”作为让消费者通过自由贸易而取得低价产品的交换条件，美国对在此过程中失业的工人提供再就业培训。“从理论上讲，我们提供短期培训，让消费者从开放的市场中获益，”他说。“但是我们从来就没有把这个培训搞得很好。”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根据柯宾的预测，一旦配额制度被取消，不但西方国家会从中遭到一定的打击——很多国家早就减少了服装业的工人数量，让他们转向其它行业——发展中国家也会尝到苦头。很多新兴国家在过去10年中把希望寄托于服装业，因为当时中国由于配额限制无法出口大量服装，这一空白可由这些国家来填补。“一个更为有趣的问题是：‘别的发展中国家怎么办呢？’”柯宾问道。“公司会把墨西哥，拉丁美洲和亚洲的纺织厂迁到中国吗？你怎样保护这些国家工人的利益呢？”
总部位于美国的公平纺织品贸易全球联盟预计，新的贸易规则会让3000万人失去工作，其中大部分人是在贫穷国家。该组织的成员包括纺织品公司以及全球49个国家的91个贸易组织。“发展中国家的纺织业将出现大规模的转移，”沃顿商学院管理学教授维特·亨尼兹（Witold Henisz ）预测说。“那些长期以来得益于配额制度的国家将会出现敌对情绪，至少他们的共同利益会减少。”
沃顿商学院的法学教授菲尔·尼克斯（Phil Nichols ）指出，如果不是因为配额制度，很多发展中国家根本没有机会建立起目前规模的纺织和服装工业。一些事实表明，有些国家并没有用足它们的配额。所造成的结果就是，中国制造商在另一个国家建立工厂，利用该国没有用足的配额，或者把中国生产的产品运到这些国家完成最后的工艺，以算作这些国家的配额。“很多国家被当成了中转站，这样许多产品就能进入美国、加拿大和西欧的大市场，”尼克斯说。现在，配额已经取消，“中国也就不再需要这些中转站了。”
他不认为制衣业是发展中国家创造工业岗位的正确途径。发展中国家并不会因此从生存性的经济转为能够生产具有附加值工业产品的国家。他解释说，从竞争性优势的经济学理论上来说，各国应该把重点放在它们自己最擅长的领域，而不是和其他经济体相比。“很明显，在很多国家，制衣业之所以得以发展，完全仰仗于配额制度。而这未必是这些国家最擅长的行业，”他说。从长远来看，配额的取消“会迫使这些国家无法继续走这条捷径”，从而把重心放到他们自身的强项和优势项目中去。
削弱影响
申科指出，尽管配额制度被终结，全球贸易体系还是有一定的机制来减少新政策对其它制衣国的影响。根据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的条款，其它国家有权在“进口猛增”的情况下继续利用配额制度。但是，他补充道，任何技巧也只会暂时限制中国的增长速度。“从我个人的角度来看，这么做的唯一结果就是让不可避免的事情迟一些到来。”申科说。
为了弱化对其它服装和纺织业国家的打击，中国对自己的出口产品增加了关税。这一新政策也许是为了对付贸易伙伴的新的保护政策。中国会对诸如内衣、裤子、西服、外套等产品征收每件0.2元（2美分）到0.3元的出口税。
“中国深知自己不仅在纺织业，而且在其它许多行业的位置非常微妙，他们对此也很敏感，”他们要在扩大自己的出口和受此影响的其它国家将对中国采取的敌对政策和保护主义之间找到一种平衡，申科说。“出口税其实微乎其微，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这一措施的目的是为了减小一些压力。”
沃顿商学院管理学教授杰拉德·麦克德默（Gerald McDermott ）指出还有别的壁垒能够用来减缓这一转变，比如环境法规和公平贸易规则等。其中一个例子就是抵制血汗工厂生产的产品。“每次贸易规则有所改变时，有一个壁垒被降低，就会经常出现一个新的标准或者要求，成为一个新的壁垒，”他说。“那些反应将是：‘我们必须暂时限制进口，进行调查。’” 然后调查就需要两年时间，贸易也因此放慢。
麦克德默说，如果其它国家能够提供更加专业化的流程，那它们就有可能和中国竞争。对客户和市场的交货时间是因素之一。“投资是有黏着性的，”他指出。“制造商不会在一夜间抛弃自己的长期供货伙伴，转而投向中国的怀抱。”
不能带来利润的繁荣
迈尔的观点是，中国在大规模生产的同时，正在通过高度专业化，制造越来越多的高质量产品。比如说，一个城市可能专门生产袜子，而且只生产袜子，直到其工艺流程达到完美。中国纺织和服装产品质量会因为小规模的创业企业而日臻成熟，他补充道。“非常有趣的是，你会在一个城市到处都有车间，而他们的运作效率和一个大工厂一样高。这些小工厂共享技术、物流、甚至市场营销，他们通过协同运作，运作十分高效。”
尽管迈尔预测中国的出口会随着配额的消失而大幅上升，中国的工人却不不定会从中获益。这是因为他们的劳动力为产品所带来的附加值在整个产品中只占了非常小的一部分。“这里的矛盾是：一方面中国大规模出口玩具、小商品、低端的消费电子产品，对中国以外的其他工业体产生重大的影响，但是对于中国内部的生活质量却没有什么改善。这就是全球生产力过剩的矛盾。”
除此以外，他说道，中国政府也许会利用其政治手段和外汇储备来支持其低利润行业。因为中国政府知道，如果中国公司能够在竞争中获胜，他们最终还是能在利润率很低的行业中赚到钱。“我把这称为不能带来利润的繁荣。钱最后落到了企业家的口袋，工人只能拿到很少一部分钱。但是这是一种竞次竞争。”
不管怎样，最后的赢家还是美国和其它发达国家的消费者。他们能够花更少的钱买衣服，从中获益。申科指出，当2002年对中国出口浴袍取消配额之后，出口量增长了5倍。“这多少让你对变化有一个量化的认知。我们已经看到会出现什么样的影响。现在这种影响会出现在各个领域。而消费者当然能够享受到更低廉的商品。”
沃顿商学院商业和公共政策教授霍华德·派克（Howard Pack）也同意这一观点。他认为，在这些情况下，消费者能从低价中获益，提高生活质量。由于他们的实际收入提高了，他们应该乐于通过税收来补偿那些失去工作的美国纺织工人。可以使用小额税收建立一个专门的基金来资助培训和迁移。这样的基金已经存在，并且应该扩大规模和影响。“对于美国的消费者来说，这是一件好事。但对工人们来说，这是一件坏事，”他说。“毫无疑问，有的工人会更加贫困，而整个社会应该帮助他们。”
农业补助
当纺织品配额推出历史舞台后，农产品贸易壁垒就成为全球贸易的核心问题，这也是长久以来全球贸易关系中最顽固的问题。
尼克斯认为，欧洲的农产品保护政策多年来一直让发展中国家非常不满，欧洲有可能很快就取消一部分保护性措施。他说，在现有的全球贸易环境下，继续进行农业保护政策已经不是一种可持续发展的策略。但是，在实施任何变革前，欧洲必须采取一些调整措施，使那些会受到负面影响的农民受益。“由于农业补助而引发的重大贸易扭曲已经成为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甚至在欧洲，他们也认为长此以往不是个办法，”他说。“现在的问题只是怎样以政治手腕应对持不同态度地选民。”
全球贸易框架在开放纺织品配额后，也可能会开放农业领域，但是它也在发展中国家打开由发达国家占优势的高端产品和服务市场。“经济现实就是：如果我们能买到更便宜的衣服，我们将更有利益。如果中国开放其市场，中国也会得益，” 亨尼兹说。另外，当纺织品市场向中国打开后，中国也许会在一些对于成熟的经济体相当重要的问题上采取更为开放的姿态进行协商和谈判，比如知识产权，比如开放电信等高科技产业。亨尼兹表示，只有纺织品问题得以解决，“其它进展才有实现的可能。”<SPAN lang=EN-US style="FONT-SIZE: 10pt; FONT-FAMILY: Verdana; mso-font-kerning: 0pt; mso-bidi-font-f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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