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初，當花旗集團（Citigroup）前首席執行官維克拉姆·潘迪特（Vikram Pandit）拜訪Orchard時，個人對個人貸款（Peer-to-peer lending，簡稱P2P）成了報導熱門，Orchard是一家設在紐約市的初創企業，該公司意在為P2P貸款營造一個二級市場。包括風險投資機構迦南合夥人公司（Canaan Partners）和星火資本（Spark Capital）在內的投資者為Orchard投入了270萬美元，潘迪特也是這個投資群體中的一員。
通過線上平臺，利用適當的風險、信譽和利息評估技術，P2P貸款可使信用卡債務等大部分小額貸款越過銀行這一環節。這一業態的熱情支持者認為，考慮到銀行承擔的資本充足率的嚴格要求、實體運營場地的成本、傳統的技術以及減值貸款（impaired loan）組合等負擔，銀行為P2P貸款留下了一個廣闊而且不斷增長的市場空間。
確實如此，儘管評論人士發出了一些警示信號，但業內企業則認為，自己已經具備了大規模擴張的良好條件。美國兩家最大的P2P貸款平臺——LendingClub和Prosper，均設在三藩市——就已經歷了三位數的增長。LendingClub的貸款發放總額有望在2013年達到20億美元，Prosper也有望達到3.5億美元，而兩公司去年合在一起的貸款發放總額僅為8.71億美元。去年9月，在一輪由之前已為其投資的風險投資合作夥伴紅杉資本（Sequoia Capital）和貝萊德集團（BlackRock）領投的投資中，Prosper獲得了2,500萬美元的資金。
P2P 貸款的運作原理
借款人可將介於2,000美元到3.5萬美元的貸款請求發佈到貸款平臺上。零售貸款人（retail lender）和機構貸款人可以從這些貸款請求中為每一筆貸款最少投資25美元，這種貸款被稱為“部分貸款”（fractional loans），也可以“整體貸款”（whole loans）。P2P貸款平臺將這些貸款保留在自己的帳戶中，並負責收回還款以及向違約者追討欠款。貸款平臺為自己提供的這些服務向投資者收取貸款數額1%的年費。對貸款平臺來說，這些費用就是“風險共擔”（skin in the game）費用，用於補充未償付的貸款。除了利息以外，貸款平臺還會向借款人收取“貸款發放費”（loan origination fees），其比例介於貸款數額的1%到5%。
LendingClub和Prosper要求的最低費埃哲（FICO）信用分值分別為660和640.（FICO信用分值在美國已得到廣泛使用，分值的範圍為300到850。分值越高，消費者的信用風險越低。）這些貸款平臺通過評估每個貸款申請來確定貸款利息水準，利息的範圍從6%到35%不等。平均而言，只有十分之一的貸款申請可以找到願意出借資金的人，無法找到出借人的原因可能在於申請人的糟糕信用記錄，也可能是因為申請人的信用歷史無法證實。LendingClub的貸款平均數額為1.4萬美元，平均貸款利息為15.5%，Prosper的這兩個資料分別為1.1萬美元和16.3%。
因為貸款平臺沒有銀行業務執照，所以，它們通過猶他州鹽湖城的一家銀行WebBank發放貸款。貸款平臺隨後可將這些零散的貸款銷售給投資者，投資者可利用適當的風險評估標準來選擇自己想要提供資金的貸款。
“這是一個前景可能還不錯的利基市場。”沃頓商學院金融學教授佛蘭克林·艾倫（Franklin Allen）談到，他還補充說，P2P貸款行業已經逾越了佔領信用卡債務市場的最大障礙。“除非你擁有某種類型的技術平臺，或者擁有計算系統，（否則你就無法進入這一行業）因為處理這些貸款的成本非常高。”他還補充道，利用信用評分和風險評估的先進技術手段，主要貸款平臺使P2P貸款成為可能。艾倫談到，另外，在目前的金融體系內，P2P貸款還擁有另一個天然優勢。“如果你想要大部分儲戶得到的低利息和信用卡的高利息，（你就能從中）看到一個巨大的機會。”
沃頓商學院管理學教授凱斯·魏格特（Keith Weigelt）談到，P2P貸款是一種試圖讓銀行體系“非居間化”（disintermediation）的嘗試，是“影子銀行”（shadow banking）的一種形式。他將這一業態與中國的“影子銀行”實踐進行了比較，在中國，很多私人出借人在政府對銀行信貸的嚴格監管下大賺其錢。
Prosper全球機構銷售部門負責人羅恩·蘇貝爾（Ron Suber）將P2P貸款稱為一個“已經具備充分發展條件的大趨勢，是一種全新的合法資產類別”，他談到，11月，Prosper的貸款發放總額為5,000萬美元，比以前一個月增長了10%。（LendingClub11月的貸款發放總額為2.34億美元，比以前一個月增長了5%。）
P2P貸款之所以不斷增長，是因為它“處在史上最佳的信貸週期之一”，蘇貝爾談到。他這樣解釋其中的原因：“失業率很低，人們都在考慮合併債務，並在考慮改善自己的財務資產負債表。與此同時，出借人迫切希望獲得收益，迫切希望每月都有現金流。可銀行的貸款卻越來越少。因此，P2P貸款平臺得到了不斷增長，並使信貸過程制度化了。”
蘇貝爾還談到，年輕一代人更喜歡通過自己的智慧手機和平板電腦在P2P貸款平臺上線上借款或出借資金，而不是跑到傳統的銀行網點來滿足自己的需求。“這種方式很輕鬆，而且也很快捷。”他談到，他還補充說，P2P貸款平臺已將貸款手續的辦理時間從10到11天甚至更長的時間，大大縮短到了大約4天。
比爾·凱素爾（Bill Kassul）認為，P2P貸款有很多有利條件，凱素爾是漫遊者特殊收入基金（Ranger Specialty Income Fund）的合夥人，這家1,500萬美元的P2P基金由德克薩斯州達拉斯的漫遊者資本集團（Ranger Capital Group）於去年11月出資設立。P2P貸款的一個有利條件是，銀行業即便打破現有的商業模式，也不會對P2P貸款平臺構成挑戰。與（P2P貸款平臺）形成鮮明對比的是，P2P行業的技術顛覆者面臨著地位穩固的出借人的強烈反對。他談到，這樣的例證包括音樂產業的納普斯特（Napster）以及線上旅遊預訂業的旅遊城（Travelocity）和艾派迪（Expedia）。
凱素爾還談到，“即便它們想進入”，銀行也無法挺進P2P的市場空間，“因為它們是擁有實體營業場所的企業，它們保有傳統的技術，如果要與線上平臺展開競爭，它們幾乎要完全推倒重來。”然而，艾倫卻不這麼認為，“銀行也可以設立子公司來模仿這些平臺。”他談到。
凱素爾談到，P2P貸款的第二個有利條件是，對“渴望獲得收益”的投資者來說，P2P貸款是個很有吸引力的選擇。他還補充談到，P2P投資者可以以低於傳統固定收益證券的風險，獲得較高一位數和較低兩位數的淨收益，他還談到，漫遊者資本集團在認定P2P基金是個更好的選擇之前，曾想推出一款與眾不同的固定收入產品。他預期，到2014年年底，該基金有望增長到1.5億美元到2億美元之間的規模。
P2P貸款網站Lend Academy的出版人彼得·蘭頓（Peter Renton）在一篇博客文章中談到，作為LendingClub和Prosper兩個貸款平臺上的一位P2P投資者，上個季度，他獲得了11.62%這一自己史上最佳的投資回報率。“這是個雙贏的結果。”他寫道。“投資者獲得了比傳統的儲蓄或者定期存款更好的投資回報，借款人則得到了比用信用卡取現或者銀行貸款更低的利率。”
選取貸款： P2P 的商業模式
“我們會尋找我們的技術平臺發現的錯誤定價貸款。”凱素爾談到。舉例來說，如果一個平臺為某一筆貸款設定的利息為15%，漫遊者公司的技術平臺可能會發現這位借款人的信用風險更低，所以，有資格獲得利息為10%的貸款。
佩特拉合夥公司（Petra Partners LLC）去年11月也成立了一個P2P基金，該公司的三位合夥人之一約書亞·蘭德（Joshua Rand）同樣看好這一行業的前景。他的目標是，為其近200萬美元的基金獲得12%到17%的淨收益。佩特拉合夥公司會隨意選取貸款，希望能找到這樣的借款人——負擔比其信用和違約風險證明的利息更高利息的借款人。就像漫遊者公司一樣，佩特拉合夥公司也依靠適當的工具來評估借款人的信用狀況。
消費者貸款構成了P2P貸款的最大份額，其中的大部分都用於信用卡債務清算。凱素爾談到，他的基金會有60%-70%資金投資于美國的消費者貸款，15%-20%的資金投資於美國小企業貸款。漫遊者公司的其餘資金投資于外國消費者貸款和外國小企業貸款。凱素爾的著眼點是歐洲市場，尤其是英國、澳大利亞和新西蘭市場。
凱素爾談到，在海外市場中，他更喜歡英國等國家的市場，因為他們已有P2P貸款平臺的基礎、政府的支持性政策以及借款人的足夠資料和信用記錄。在英國，主要的P2P貸款平臺是Zopa、Ratesetter和Funding Circle。Zopa11月發放的貸款總額為3,230萬美元，Ratesetter和Funding Circle11月發放的貸款總額分別為2,490萬美元和2,420萬美元。印度也開展了P2P貸款業務，在最近6個月裡，至少有兩個新平臺面世——i-lend.in和Faircent.com。
對出借人來說，信用卡債務是P2P貸款的最大部分，占Prosper業務量的約70%。蘇貝爾談到，美國信用卡債務總額約為8,500億美元。“我們關注的是其中的10%；所以，我們還有820億美元的市場空間。”他在第二大類別中看到了需求每月在以5%-7%的速度“快速增長”，這個類別就是小企業貸款。他還補充談到，就像度假貸款、納稅貸款和安裝太陽能板貸款和購買摩托車貸款一樣，家庭裝修貸款同樣也日趨普遍。
凱素爾談到，發薪日貸款投資者可能也會進入P2P貸款的市場空間，並自行建設貸款平臺。發薪日貸款是指借款人預支的現金，借款人會在下一個發薪日償付。通常情況下，這種貸款的利率非常高，可高達近400%（比如，一筆時間為兩周的100美元借款，費用可達15美元。），但這種貸款也深受可高達20%的違約率之苦。他還補充談到，P2P創建平臺的動機在於，華爾街對其估值往往可高達營收的6倍，而對漫遊者這類金融公司的估值則往往只有營收的兩倍。他認為，P2P公司估值的下一輪飆升將在LendingClub明年按計劃上市時到來。
蘇貝爾並不認為P2P出借人會很快進入大型企業貸款業務，但可能會進入婚禮、學生貸款以及選擇性手術（也稱為“非急需施行的手術”）（elective surgery）等醫療花費貸款等領域。他認為，可能進入P2P貸款領域的其他資產類別包括購買住房貸款和土地購買等商用地產貸款、汽車貸款、購買傢俱貸款、訴訟和資金籌措等。
《美國銀行家》（American Banker）最近的一篇文章稱，為了打開另一個市場空間，LendingClub已經開始將其貸款銷售給需要將其資產組合多元化的社區銀行。這篇文章稱，截止到目前，該貸款平臺已經和7家銀行達成了夥伴關係，並正在與其中的某些銀行合作向其客戶發放個人貸款。
本月初，除了P2P貸款的其他環節之外，Orchard還希望為金融機構投資者提供風險預測模型和執行標準等環節的建議。明年年底，該公司準備為Prosper和LendingClub等貸款平臺的貸款建立一個二級市場。利用為P2P貸款建立的二級交易平臺，投資者可將自己持有的投資賣出，而不是在三年或者更長時間的貸款期限內一直持有。
凱素爾談到，為P2P貸款資產組合創建一個二級市場，將使該行業躍升到更高的增長水準。“在這個市場中投資的唯一弱點就是沒有流動性。”他認為，隨著更多Orchard這類公司的出現，在接下來的兩年裡，二級市場的空間有望得到擴展。他還認為，漫遊者這樣的基金有可能創建可進行貸款資產組合交易的交易機構。
不過艾倫認為，資產證券化或者將貸款打包交易都需要時間。“這些貸款的金額非常小，所以，核查的成本很高。在這些平臺成長到較大規模之前，這樣的操作非常困難。”但據蘇貝爾說，有幾個基金已經完成了P2P貸款的證券化並已打包銷售了。
對貸款表現的擔憂
雖然人們充滿熱情，但貸款平臺的表現卻並不那麼出色。Orchard網站上刊載的一篇博客文章談到，超過120天逾期未還的貸款會被預設為“違約狀態”（default status），隨後會被作為壞賬沖銷。這篇博客文章指出，檢視LendingClub自2012年1月以來的貸款發現，“追回”（也稱為“壞賬回收”）（recovery）（“追回”是指借款人的貸款被視為壞賬以後借款人償付的部分金額——譯者注）情況大起大落。追回一定數量貸款的帳戶比例，從2012年10月占壞賬（charge-offs）數量的79.5%，降低到了2013年6月的11.6%。壞賬追回的金額從2012年1月的8%降低到了2013年6月的接近零。Prosper去年同樣也經歷了為壞賬和追回頗感困擾的時期。“追回的金額高度依賴於催收公司的催收技巧以及它們能給借款人以什麼樣的刺激。”Orchard的那篇博客文章指出。
魏格特將壞賬和追回壞賬這種不怎麼鼓舞人心的表現稱為“成長的煩惱”，他並不認為這些是P2P行業可能面臨危機，尤其是一場高風險貸款危機的警示信號。他還補充談到，這個行業目前的規模還太小，不值得為這種類型的貸款感到擔心。不過，他也將P2P貸款看成是一種“未經證實的模式”，並希望貸款平臺能認識到這一點，而且在運營的最初幾年謹慎從事。“如果你發放高風險貸款，那麼，你就會遇到很多違約，這些問題隨後會出現在商業新聞報導中，從而，讀到這些新聞的人對選擇這些平臺以及出借資金就會更加猶豫不定。”魏格特談到。
凱素爾也坦承，高違約率讓很多潛在投資者失去了熱情，不過他也談到，人們在評估投資機會時不要做出錯誤判斷。“你必須關注淨收益，你必須有足夠高的利息抵消違約。”他談到，通常情況下，一位元尋求10%淨收益率的投資者應該選擇平均利息約為18%的貸款，兩者的差額可用來彌補違約、基金手續費等費用，他還補充說，為了對沖風險，基金也應該使其投資多樣化，也就是在高利息和低利息的全譜系貸款上投資。
蘇貝爾談到，在新管理層的領導下，Prosper“大大降低了定價風險，貸款風險和違約風險業已顯著降低”。他還談到，新管理層的表現是顯而易見的，自去年2月以來，該公司貸款發放量增長了500%。去年1月，富國銀行（Wells Fargo）前高管斯蒂芬·弗穆特（Stephan Vermut）和蘇貝爾領導的新管理團隊接管了公司管理權，弗穆特任職首席執行官。
艾倫認為，監管機構將來必須對“貸款平臺的誠信給予密切關注，必須檢驗它們的信用評分模型，並判斷其可靠性。”他還補充談到，監管機構還要密切關注借款人簽訂的合同。
P2P貸款行業的監管環境也在演變，這一行業的主要“玩家”需服從某些形式的監管規定。初創企業需要瞭解的是，美國各州對P2P貸款的借款人和出借人有不同的規定。目前，47個州的居民可申請Prosper的貸款，44個州可申請LendingClub的貸款。只有愛荷華州、緬因州和北達科他州三個州的居民無法申請P2P貸款。P2P貸款行業的投資者可選範圍則要更小些：30個州允許其居民投資Prosper的貸款，但只有26個州開放了對LendingClub的貸款投資，表面上看，其理由在於他們對這種投資風險的認識。
P2P貸款投資基金的投資者——無論是個人投資者還是機構投資者——不適用於任何特定的規定。然而，允許其居民成為P2P出借人的州要求，投資者必須是“合資格投資者”（accredited investors）。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對“合資格投資者”的定義是不包括主要住所（primary residence）的資產淨值達到100萬美元的投資者。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規定，LendingClub和Prosper這類的P2P貸款平臺應與“合格投資者”進行交易。此外，這類平臺還進入了聯邦貿易委員會（Federal Trade Commission）的監管範圍，因為有非認證零售投資者參與其中。發放這些貸款的WebBank則受到聯邦存款保險公司（The Federal Deposit Insurance Corp.）的監管。
“主要的問題在於，這些平臺是否能應對欺詐問題。”艾倫談到，不過他也補充說，一旦成長到能在打擊欺詐行為的機制上投入資金的足夠規模，P2P貸款平臺應該能處理好這類問題。
蘇貝爾談到，這類貸款平臺每天都要向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提交成交記錄，並要與消費者免受欺詐保護局（Consumer Fraud Protection Bureau）進行密切合作。“監管機構之所以對這些平臺提供了令人難以置信的支援，是因為它們認為我們可以幫助消費者享受更低的利息、得到更多的貸款，同時，投資者也可以獲得更多的投資回報。”蘭德認為，這些平臺的財務報表已足夠透明，“欺詐的可能性是零”。
中國最近的動態給P2P貸款行業的熱情潑了一盆冷水。據臺灣新聞網站《英文旺報》（Want China Times）報導，自10月以來，中國已有數十個P2P貸款平臺倒閉，涉及到的資金總額高達10億元（合1.645億美元）。該網站的資料來源於中國的P2P貸款門戶網站“網貸之家”。報導稱，P2P貸款平臺倒閉的原因在於繞開傳統銀行系統的高風險貸款、監管不力、低下的管理能力以及對安全性漏洞和駭客攻擊反應遲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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