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過去十年裡，互聯網內容的傳播，以及電腦和手機設備的消費，均對若干行業產生了一定的破壞作用，例如報紙、圖書發行、音樂和電影等行業。如今，由於大規模公開網路課程的出現，教育行業也在被破壞之列。這些為數萬名學員提供的免費課程，涵括的主題從人工智慧和電腦科學到音樂和詩歌欣賞不等。隨著全球數百萬學員踴躍參與大規模公開網路課程的學習，迫使高校開始反思，在這個互聯網時代，這種現象對於教學產生的意義。在過去18個月裡，很多教育機構啟動或設立了合資企業，幫助他們探索、試驗並逐步瞭解此種現狀。
Coursera是當今最活躍的大規模公開網路課程提供商之一，這家創業公司為150萬名學員提供200門線上課程。它為33所教育機構提供技術平臺，其中包括賓夕法尼亞州大學。其他大規模公開網路課程公司包括Udacity，這家公司最初起源於斯坦福大學；另外還有由哈佛和麻省理工大學合作成立的edX。公開網路課程吸引了大量學員，這些公司需要怎樣應對規模擴張帶來的挑戰？它們怎樣留住和對學員進行評分？它們怎樣對免費內容進行收費？Coursera的聯合創始人達芙妮-科勒(Daphne Koller)最近訪問了賓夕法尼亞州大學，期間，沃頓知識線上對她進行了訪談。
以下是經過編輯的訪談記錄。
沃頓知識線上： 大規模公開網路課程和傳統教育有什麼區別，例如通過Coursera提供的課程？它有哪些利弊？
達芙妮 – 科勒： 這種教學體驗和傳統的“面對面教育”方式是不同的，根據我們討論的學員不同而異。大規模公開網路課程是提供給普通公眾的，而且還是對在校學生的教學體驗的一種轉型方式。
一般公眾學員現在有大量機會接觸到知識，此前，這些知識只提供給少數群體。這些學員和在校學生獲得的經驗未必相同，因為他們沒有和導師一對一接觸的機會。但是另一方面，由於教學內容的可用性，使得這些學員能夠有很多學習機會。在教材方面，能夠有大量互動體驗，因為教材不只是視頻，而且還有很多練習和評估。此外，教學群體是基於學員互動而創建的。
同時，在校學生可以得益于同樣的學習內容，而且有機會在課堂之外觀看內容，然後再回到課堂，這樣，他們就有更多的主動學習時間以及與導師進行互動的體驗。
沃頓知識線上： Coursera與高校教育應當怎樣融合？大規模公開網路課程是傳統教學的補充嗎？或者您認為這將成為一種替代品？
科勒： 我認為這取決於人群。對於有幸進入高校學習的學生，比如沃頓商學院、普林斯頓大學或斯坦福大學，他們有大量機會來學習標準教育之外的內容，重新安排課堂時間以獲得更有意義、互動性更強的學習體驗。
但是，很多學員將永遠沒有機會獲得此種教育。在此情況下，可以將它視為對他們所需教育的一種替代品。實際上，很多來上我們的課的學員已經是接受過教育的專業人士。他們持有學位，有的還是高級學位。他們想要拓展思維和學習新事物。他們不會再回到校園的正式學習環境，不管是否因為經濟或地理限制，但是這種課程提供了大量的學習機會。
沃頓知識線上： 我知道，有33所教育機構通過Coursera提供大規模公開網路課程。他們為多少學員提供服務？
科勒： 沒錯。我們的平臺目前招收了150萬名學員。報名註冊人數總共500萬人，因為學員通常報名多個課程。但是，很多學員還未開始學習，因為我們將近有200門課程還沒有開始運作。到目前為止，我們為數萬名學員提供教學服務，但並不是為所有報名的的150萬名學員提供課程。
沃頓知識線上： 關於這批線上學員，到目前為止，他們的參與率、完成率和輟學率是怎樣的？
科勒： 我們的註冊報名很容易。只需要點擊按鍵就可以，而且是免費的。很多學員就是這麼做的。在課程正式開始的時候，大約有70%的學員參與學習，可能是因為未參與學習的學員的生活發生了變化，他們現在忙於其他事情。
在那些參與學習的學員中，我們發現學員群體出現分支。這些學生只是過來觀看視頻。在開始觀看視頻的學員當中，從頭看到尾的學員約占30%-40%，由於學員很忙，每週的輟學率保持穩定。
另一個學員群體是，他們的確想學習課程。我們通過看誰提交第一份作業來進行監督。如果你提交了第一份作業，你可能是真正想要學習的。這個群體的保有率是可以比較的：在開始完成第一份作業的學員當中，有30%的學員會完成最後一份作業。
按我們平時所說的“保有率”來講，也就是提交最後作業的學員人數與報名參加課程的學員人數的比值。在這方面，我們的保有率為7%-9%，根據不同課程而異。但是，這是錯誤的評估方法，因為很多學員一開始就沒打算認真上課。
沃頓知識線上： 我瞭解，通過沃頓商學院提供的遊戲化課程吸引了7萬名學員前來報名，但是最終完成課程的只有9,000名學員，這個差距是很大的。在您看來，和其他課程相比，成功的課程的不同之處在哪裡？
科勒： 目前我們沒有足夠多的樣本來衡量我們課程的成功或不成功因素。事實上，我們目前正在研究保有率提升的因素以及提高參與度的因素。
我們正在做一項測試，我們每週給學員發送鼓勵郵件，“你前幾次的作業完成的很出色，請在明天提交下一個作業。如果你登陸和完成下一個作業，你不覺得會更好嗎？你不想破壞你的連勝記錄吧。”我們試圖測試這種做法是否能夠提高學員的參與度。
有這麼一大批學員的最大好處在於，你可以開展這些試驗並獲得有價值的統計結果，這些結果將幫助你改進對學員的教學體驗。
沃頓知識線上： 在提供這些課程的教學機構當中，有的提供學分，有的不提供學分。兩者有什麼區別？
科勒： 目前只有一所高校提供學分，那就是華盛頓大學。他們對加強型課程提供學分，在這些課程中，學員和導師之間會有互動，另外除了Coursera佈置的作業之外，還有其他家庭作業。
我認為，授予學分對高校而言是一個敏感問題；他們必須認真考慮哪些課程是學分制課程，哪些不是。我們目前看到的轉型變化太過新穎。第一門真正的大規模公開網路課程只是在1年前上線的。學習團體仍在努力吸收變革，並且思考如何適應變化。我認為，隨著時間的推移，更多教學機構將會進入學分制領域，但是現在還處在早期階段。
沃頓知識線上： 是否有高校提供相關證書？
科勒： 我們合作的多數高校多數同意提供非正式證書。但是，目前的學員多數已經持有學位，因此，關於課程是否提供有價值的證書，以便學員可以向雇主出示證書來證明在特定領域的能力，與此相比，課程是否含有學分這個問題相對關聯性要小一些。我感到高興的是，多數高校決定向學員提供這些益處，這就能讓學員獲得工作所需的一些實質性材料。
沃頓知識線上： 提供證書的是Coursera還是高校？提供證書要收費嗎？
科勒： 到目前為止，我們可以提供結業證明或相應證書：這是由大學導師提供的非正式證書，上面有導師的簽字，但是該簽字並沒有大學的授權。未來幾個月裡會推出幾門課程，我們計畫提供含有大學品牌的證書，說明該證書是授予線上提供的、非學分制課程的。這將有別于大學提供給其自己招收學員的證書，而且還會包含Coursera的品牌。我們在開始提供這些證書的時候將會收取一小筆費用，因為這對於學員是有實用價值的。
沃頓知識線上： 在提供證書的情況下，評價問題就變得十分重要了。由於大規模公開網路課程數量很大，我認為這將是一項挑戰。您是如何應對這項挑戰的？
科勒： 我們在評價和回饋方面投入了大量精力。我們認為，學生完成練習並獲得有意義的回饋，這是學習體驗的重要部分。如果沒有回饋，就無法完成工作或無法正確學習教材。
我們研發出大量練習題，電腦可以自動將這些題目進行分級。有些是很普通的多項選擇題、填空題或數位答案。還有用來分級的深度評價，例如程式設計練習和含有財務模組的Excel表格。
我們最近還給十多門課程推出了同行評分制，學員可以相互評分，提供分數和定性回饋。通過推行學術界使用的同行評審機制，外加網路採用的群策群力的方法，例如Wikipedia，我們相信，我們可以為學員的開放型作業提供有意義的回饋，這對於人文學科和商業的課題是至關重要的。
沃頓知識線上： 我瞭解到，同行評審類的評價可以有助於解決評分問題。但是，無法從符合資格的導師這裡獲得回饋意見，這是不是一種局限性？
科勒： 在某些學科和語境中，這是一種局限性。例如，我不會對萬字論文採用同行評審的方式進行評分，而導師會對這種論文提供深度評價並具實質性的專家回饋。這種體驗和賓夕法尼亞州大學的在校生獲得的學習體驗之間沒有可比性，兩者之間是有差別的。
我們不需要知道的是，我們是否要實現賓夕法尼亞州大學在校生與公眾學員之間的平等性。相反，我們需要知道的是，通過利用技術，我們是否分別提升了兩種學員的學習體驗品質。我們希望所有的學生都能夠獲得比以前更好的學習體驗。
沃頓知識線上： 您提到，很多參加這些課程的學員已經是專業人士，而且持有學位證書。但是，可能還有很多年輕人在努力成為專業人士。您如何解決這些問題，關於如何驗證學員的身份或抄襲問題？您是怎樣解決這些問題的？
科勒： 我們提供的課程組合增加了入門課程，我們發現學員當中增加了不少18-25歲的年輕人，甚至很多高中生。我認為，這是令人激動的發展方向，因為這是該學習群體的重要組成部分，我們正是想對這個群體提供高品質的教學服務。
我們有一系列的技術手段來解決抄襲、作弊和身份驗證的問題。但是要記住的是，作弊現象是無法完全杜絕的，即便是在管控嚴格的環境下，永遠是一場“裝備競賽”。如果你杜絕了某些作弊形式，將會冒出新的作弊方式來取代舊的。你必須制定合理的期望值。
同時，我相信關於線上課程的作弊問題的討論，相對於實際作弊情況是有所誇大的。例如，普林斯頓大學的線上社會學課程中，教學助理對2,500個期中考試的學員進行評分。他們估計抄襲的比例在5%左右。即便這個預估值相對較低，但是實際抄襲的比例接近10%，這比在校課程的比例要高出很多嗎？我不是很清楚。
沃頓知識線上： 我對商業模型有些疑問。Coursera不是唯一的大規模公開網路課程的公司。我想知道，您的方法和edX或Udacity是有哪些異同之處？
科勒： 我們先來比較Udacity。我們是一個技術平臺，能夠讓最優秀的高校向世界各地提供教學服務。我們不打算成為一所教育機構。我們自己不開發內容。我們依賴于最優秀的導師來提供教學內容及制定學術標準。我們通過與全球最優秀的高校建立合作關係，來提供有意思的課程內容。這是一個比較點。
從某些方面來講，edX計畫和我們所做的更加相似，因為它也是一種學院層級的做法。這是全球最傑出的一些高校建立的小型聯盟。我認為，這是全球學生的福音，因為他們可以有機會接觸到這些大學的課程內容。這種高校聯盟提供了規模經濟，因為單個平臺是昂貴的，而且開發起來相當複雜。我們還認為，從單個地方就可以找到大量學習內容，這是很有好處的。我們目前有將近200門課程，而且很快會推出更多課程。這也是為什麼我們擁有150萬名學員，而且學員隊伍還在不斷壯大的原因。
最後我認為，從外部來看，有一個不太明顯的優勢在於高校之間的協作，這讓高校有機會相互學習。線上教育是全新的教學模式。不只是將標準課程錄製下來到網上播放而已；這是我們教學方式的真正變革。我們都在共同學習。我們同行高校之間的相互溝通有助於建立健康的教學法，也是更加快速拓展此種全新模式和媒介的良好方法。
沃頓知識線上： 在過去14年裡，沃頓知識線上一直提供免費內容和知識，但提供內容肯定是有成本的。您怎樣計畫對您的服務進行收費？
科勒： 不但開發這些內容有成本，持有和傳播這些內容也是有成本的。另外，平臺開發也有成本。我們不能依賴于慈善基金源源不斷的資助，讓我們永遠發展下去。我們必須讓企業可持續發展。
關於收入模型，我們有一些想法，這些模型都必須經過檢驗，因為我們仍然處在初期。但是我們早期討論過的一個策略是對證書的收費。即便我們承諾對所有人提供免費內容，但是如果最終你獲得了證書，能讓你找到工作，並且給你帶來一些有形的益處，那麼收費就是合理的。
我們還相信，雇主願意花錢來瞭解學員的學習記錄，即已經參加過我們部分課程的學員。雇主將會獲得關於這些學員的更多資料和詳細資訊，而不只是他們的個人簡歷。由此，雇主可以瞭解到學員是否具備“硬性”技能，比如實操技能；以及“軟性”技能，比如在研討會及學習團體中互幫互助的能力。在21世紀的職場，這是真正重要的資訊。我相信，雇主願意為此付錢，已經有一些雇主對此感興趣並和我們聯繫了。
沃頓知識線上： 跟Coursera合作的教育機構是否也會通過某種方式來對其內容進行收費？
科勒： 我們有收益時，高校會分得一部分。我們和機構分成，專門用於支援內容開發。
沃頓知識線上： Coursera未來五到十年的發展將會怎樣？
科勒： 我認為，在未來五年裡，我們可以在多數學科提供多數課程。在啟動後8個月，我們現在已經可以提供200門課程。一個典型的機構大約可以提供3,000門課程。我認為，在未來五年裡，我們將會有3,000門課程，而且如果你想經過培訓之後成為機械工程師或商人或律師，你可以流覽相應領域內的最好課程。
我還認為，在未來五到十年裡，從高等教育生態系統的角度來看，人們會回顧20世紀並說，“我不敢相信，我們讓學生花了這麼多時間坐在台下，讓他們用75分鐘時間聽別人給他們講課。”我們都將清楚地認識到，這不是讓人們學習教材並有效應用的最佳方式。我認為，關於什麼是良好的教育，我們在這方面的觀點將會大幅改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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