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额信贷走到十字路口：如何更好地为世界最贫困人群创造价值

    本年度沃顿金融会议的与会人士表示，向欠发达国家的穷人发放贷款的小额信贷（microfinance）业务正在进入发展的关键阶段。

一方面，与会人士表示，基金会和其它非政府组织已经向私营部门证明，向赤贫人群发放贷款同样有利可图。而且，他们承认，也只有私营部门拥有足够资金以所需规模经营此项业务。但在小组讨论和会后采访中，与会人士也警告道，私营部门以营利为目的的特性，可能会使它们遗忘掉那些最贫穷的人――特别是居住在偏远农村地区的人，从而有违小额信贷事业的扶贫初衷。与此同时， 2006年度诺贝尔和平奖于10月12日授予了孟加拉国格拉明银行（Grameen Bank）的创始人尤努斯（Muhammmad Yunus），从一个侧面表明，小额信贷事业已经被提上国际议程。

本届沃顿金融会议的主题是“在全球经济下创造价值”（Creating Value in a Global Economy），聚焦小额信贷的发展状况。本届会议主持人、沃顿商学院管理学教授魏格特（Keith Weigelt）将此戏称为“资本主义好的一面”。

小额信贷发展简史

美国驻约旦大使馆的二等经济秘书萧拉（Vinay Chawla）将小额信贷称作“即便已经有了30来年的历史，却仍是一个相对年轻的行业。”在小组讨论及会后采访中，主管妇女世界银行（Women’s World Banking, 简称WWB）非洲政策与行业影响的经理雅斯科（Mariama Ashcroft）表示，大致可以以2000年为分界点，将小额信贷短暂的历史分为两个阶段。

她说，19世纪90年代，主要由非政府组织将其作为一种社会使命来提供小额信贷，资金来源是社会捐赠和政府补助。当时唯一参与小额信贷的商业机构就是孟加拉国获政府颁发特别经营执照的格拉明银行。

但从2000年以来，雅斯科说：“机构贷款大量增加。现在这已经成为向穷人发放贷款的主要途径。这种形式上的巨变有利也有弊。一方面，有更多贷款流向社会最底层的穷人，帮助提高其生产经营的盈利能力。而且，一些大型国际机构现在也更乐于分享它们的专业经验。”但不利的一面是，“越来越多的营利机构涉足小额信贷业务，而为了获得更好的还款保证，它们更倾向于向那些经济状况较好的穷人发放有抵押的贷款。”

虽然无从获得可靠的统计数据，但种种证据表明，小额信贷正在显著成长。根据小额信贷峰会运动（Microcredit Summit Campaign）的报告，截至2004年底，3,000多家小额信贷机构向超过9,200万客户发放了贷款，其中三分之二的人在获得第一笔贷款时均处在贫困线的最下方。（小额信贷包括小额信贷及保险、储蓄账户等其它相关服务。）此外，为小额信贷机构提供咨询的组织也大幅增加，例如总部设在纽约的WWB。花旗银行（CitiBank）正在同WWB合作培训小额信贷机构管理人。

联合国大会将2005年定为国际小额信贷年（International Year of Microcredit）。在美国，小额信贷也引起了人们越来越多的兴趣。魏格特提到，“三年前作为一项学生驱动的倡议（student-driven initiative）”，沃顿商学院开设了小额信贷课程。他说，小额信贷的关键问题在于，“如何坚持盈利和社会责任这两条双重底线。”

参与沃顿金融会议小组讨论的人士为如何改进小额信贷提供了一系列建议，其中包括：提高全球银行系统的透明度和效率；将更精良的技术推广和深化到农村网点；加强监管，以防发达国家中存在的一些舞弊行为泛滥到发展中国家去。

走出办公室

与会人士还听取了另一个不只适用于小额信贷的非常传统的建议：让对的人出现在对的地方。国际社会援助基金（Foundation for International Community Assistance, 简称FINCA）执行办公室副主任希蒙（Andree Simon）说，在小额信贷领域，人力资本是“一项艰巨的挑战。”FINCA是一个国际小额信贷机构网络，拥有45万客户和1.3亿美元的贷款组合。

她说：“具有农村工作经验的人不是很多，总不能简单地把商业银行家‘打包’到刚果吧。没有多少人愿意到喀布尔（Kabul，阿富汗的首都）工作。从事小额信贷业务意味着要深入到一些人们不愿去的地方，而不是呆在办公室里就可以了。”

萧拉讲述了他在印度乡下工作的情景，为技术革新现身说法。2000年，在为大使馆服务前，萧拉辞去了私营部门的工作，加入印度南部的SKS公司（Swayam Krishi Sangam），这是一家仿照格拉明银行模式成立的小额信贷机构。在那里，萧拉曾负责一个智能卡还款系统开发项目，SKS公司及其首席执行官正是凭借这个项目荣登《时代》杂志（Time）2006年度Top 100排行榜。萧拉说：“我总是强调技术就是效率的支柱。在农村地区开一个会，本来需要一个小时，但有了技术支持，只需要半个小时就可以了，成本也节约了一半。”

希蒙表示，小额信贷机构“需要一个强有力的技术平台。”它们还需要开发更精良的技术“用以支持后勤办公室。未来几年，能否将触角伸到乡村地区将成为小额信贷领域成功的关键。”雅斯科说，这对商业银行尤为困难，因为在农村地区最难提供服务。她指出，在非洲，如果一家银行希望削减“软经济”成本，那么它最可能考虑采取的措施就是缩减在农村地区的分支机构。

但不管怎样，雅斯科说，商业银行和小额信贷机构的最低额度贷款发放对象已经从农村合作社等团体转向了个人。而贷款规模也扩大到可以产生更大影响的水平。“许多机构也开始提供小额保险，还有教育贷款等需要现金流量评估的贷款。同时，在房屋装修贷款之外，也出现了盖房贷款。相信这些都是好的变化，但联保小组（group lending）贷款仍有存在的必要。” 不过，雅斯科对借款机构“是否能在农村地区进行适当的风险评估”提出了质疑。

来自冈比亚的雅斯科还担心，用于促进贸易的贷款实际上可能对非洲的农民造成伤害，因为这些贷款会增加农产品进口，结果可能对当地农民构成竞争威胁。

舞弊行为

与会人士还指出，在不同地区，小额信贷的运作水平也参差不齐。雅斯科提到，20世纪90年代个人信贷就在拉美地区普及开来，其时间远远早于世界其它地区。她说，玻利维亚的团结银行（Bancosol）是非政府组织转变为正规商业银行的首例。相比之下，魏格特指出，中东地区的小额信贷银行往往没有任何风险评估机制，对补贴的依赖性也就更高。

希蒙补充说，在海地，没有全国性的身份证明系统，因此历来也没有监督客户以免其向多家机构重复贷款的办法。客户“说他自己是谁就是谁。”作为应对之策，小额信贷机构自行开发身份认证系统，“用以防范重复贷款。”不过，她说，有必要进一步强调在世界范围内建立征信机构的重要性。

一些小组成员还提到小额信贷支持组织所面临的一个艰难抉择：应该将精力更多地放在那些有能力获得更多资金的较大型机构上，还是应该将更多精力投入到较小规模的银行和小额信贷机构，以鼓励更多参与者加入进来？格拉明基金会（Grameen Foundation）的辛格（Shannjit Singh）问道：“我们是希望关注高级别参与者以帮助他们发展到更高层级，还是希望致力于稍低一点的层级？”他补充说，这个问题“很难给出答案。”辛格是格拉明基金会增长保证项目（Growth Guarantees Program）的金融分析师，这个项目初设了3,100万美元的贷款保证基金，用于帮助全世界的高增长型小额信贷机构，使之能确保从国内外的商业银行获得具有竞争力的信贷资金。

雅斯科建议给小型机构更多支持。她说：“我们需要将目光从这些大机构身上挪开，一些小机构虽然处境艰难却具有很高的发展潜力。”辛格提醒说，仍有必要为那些风险性很大的新创企业提供一定的拨款额度。希蒙呼吁开创更多融资渠道。她说：“全球共有9,000家对冲基金，相比之下，小额信贷领域仍相当微不足道。”

希蒙和其他与会人士强调，需要确保小额信贷在扩张过程中不要弱化其社会使命。发展中国家市场机构（Developing World Markets，简称DWM）的副总裁鲍尔奇（Simone Balch）说：“我对商业银行涌入小额信贷领域并发放小额贷款心存疑虑。”DWM是一家只涉足具社会效益项目的投资银行。作为小额信贷机构与资本市场中间的媒介，DWM已经从全世界筹集资金2.5亿美元。

雅斯科也表达了同样的担心。她说：“一些大机构声称自己在做小额信贷，实际上只是以相当高的成本发放消费者贷款。”“它们向客户积极推销贷款，回收手段却带有滥用舞弊之嫌。商业银行参与小额信贷的方式应该批发和零售兼具。只有这样，才能帮助世界上广大的贫困人口脱贫致富。”不过，她补充道，在完成这个任务时，“既要做得好，又要负责任。”

希蒙表示，在拉美地区，过度负债问题一直较为突出。她说，“这对小额信贷机构或其客户而言都不是好事。这意味着，需要对贷款人及其背景做更多尽职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