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医药卫生体制改革：重点转向了基层

4月6日，中国公布了众目所瞩的医药卫生体制改革方案：政府将在未来三年内投入8500亿元，扩展基层医疗服务网络，并将使得医疗保险能够深入覆盖全部城市和农村人口。在大城市，政府将加强建立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网络，以缓解大医院的压力并扩大医保范围。在农村地区，将加强建设乡镇卫生院和村卫生室。同时，《国家基本药物目录》（NEDL，以下简称《目录》）也即将最后定案，目录包含的普通药品将全部属于医保范围。

 

此次医药卫生体制改革的涉及面很广，最终目标是实现全国人人有医保，并且降低居民的医疗支出。这一改革对于跨国医药企业来说，可谓是喜忧参半。从积极的一面看，整个医药市场的“蛋糕”将会变大，他们也将继续在城市大医院出售高端药品；但是另一方面，医改方案将通过实施《目录》来大量销售低价的普通药品。

 

在当前的体制下，医院收入多数来自高端药品的销售。而跨国医药企业也主要通过大城市的医院销售较昂贵的专利药品获利。新的体制不再偏向大城市的大医院，而是更倾向于扩展基层医疗服务机构。跨国药企要想争取这一块市场，就必须重视农村地区和低利润的药品。这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因为在中国，即便是跨国药企制造的普通药，其价格也要比当地药企的同类药品要高一些。

 

业内专家指出，为了能在新的环境下取得成功，跨国药企或许应当改变他们的战略并“跟着投资走”，进入农村和社区卫生服务中心。

 

医改的基本要素

凭借新的方案，中国政府力求为民众减少医疗开支，这项开支在过去30年内一直呈上升趋势，该目标受到广泛好评。“中国政府的新医改原则与世界卫生组织（WHO）所推广的目标是一致的，”世界卫生组织总干事陈冯富珍（Margaret Chan）说道。“例如，方案包含了针对穷人的医疗政策。”

 

新医改方案的主要顾问之一，北京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的李玲教授对此表示认同。“医改方案是有创造性和值得褒扬的。它在为所有的中国老百姓提供基本医疗服务方面向前迈进了一步。”

 

医改方案的核心是扩展城乡地区的基层医疗服务机构和普及基本药物制度；为所有老百姓提供医疗保险，同时通过实施《目录》来减少医疗费用。“基本药物制度可以帮助解决民众长期以来未曾得到充分满足的基本医疗需求，”卫生部中国卫生经济研究所副所长胡善联在新闻发布会上解释说，“政府将会很快公布《目录》，这是基本医疗体制的核心，目录包含了卫生院使用最多的药品，所有这些药品都是可以报销的。”为了确保老百姓能够负担得起这些基本药品，而且药品质量也是过关的，医改方案颁布了一系列与采购、经销及处方有关的政策。

 

中央政府将为所有基本药品设定价格上限，省级卫生部门将在各省进行透明化的采购竞标。此等药物的最后采购价格将由省级卫生部门确定，但是须低于政府规定的价格上限。根据医改方案，所有基层医疗组织都必须使用《目录》所列药物，而其他医疗机构应当在处方内将《目录》的药物列为首选药。

 

医保也是此次医改方案的重点之一。方案将会增加公共医保范围，减少民众的医疗开支。通过改善和加强基层医疗设施，尤其是农村卫生室，乡镇卫生院和城市的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政府希望能够提高这些第一线机构的服务质量，鼓励病人在患病时将这些基层医疗组织作为首选看病的地方，胡善联表示。

 

基层医疗组织

“政府将为更多的老百姓提供医疗保险，因此对医疗服务的承受力将得到提高，”波士顿咨询上海有限公司的合伙人、董事总经理李敏（Rachel Lee）说道，“其次，他们认识到目前的服务供应商（医院）体制存在结构性的问题。在中国，70%-80%的医院是国有医院，部分医院效率低下，政府在医院方面的投资不足，因此医院创收实际上主要依赖于药品销售。”

 

“政府正在努力通过把目前的一级医院和部分二级医院转变成为所谓的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来建立一个基本医疗体系，”李说道，“这样将会把大量病人分流到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如果患了小病或需要再次领药，你只要去社区中心就可以了。”

 

中国财政部副部长王军在一次新闻发布会上表示，在未来三年的8500亿元（1240亿美元）的医改投资中，2/3的资金将用于医疗服务的使用者（公共医疗保险），1/3将用于医疗服务的供应者（医疗机构）。

 

这将意味着农村和社区卫生服务中心这一领域拥有着巨大市场商机，中国最大的私营医药配送公司九州通集团副总经理牛正乾说道。该集团的服务对象是农村和社区卫生服务中心，这部分市场一直被大型配送公司所忽略，如今九州通集团正在享受这个市场带来的丰厚利润。九州通集团是目前中国第三大医药配送商，2008年的年收益达188亿元（28亿美元）。牛说道，“根据政府出台的详细医改方案，多数资金将被用于这一部分机构。这个市场将不容忽视。”

 

跨国公司面临的变化

跨国医药企业最好能够“跟着投资走”，进入农村和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海通证券医药行业分析师王友红指出，最近出台的医改将改变跨国企业在中国的经营策略。之前，制药企业的目标主要是大型城市医院，因为这些医院的收入大多来自销售高端的专利药品。这个市场将会继续发展壮大，但是一个新的增长点将会来自于政府资助的农村和城市社区卫生服务中心。

 

在旧的体制下，本地药企大多销售普通药品，并且通过激进的销售奖励以低价销售药物获利，而跨国药企则是通过医院销售他们的高端药物来获利。如今体制发生了变化，所有的制药企业——包括本国的和跨国的，都必须制订出新的战略，以充分适应并利用变化中的市场，王友红表示。

 

《目录》计划于近期颁布，产品在该目录之列的公司将能直接进入市场，但是如果想要从市场中获利的话，必须要有合适的药物配方和特别高效的生产流程。鉴于对药价上限的严格控制，外加省级投标流程，该目录所列药物的利润空间可能会被严重压缩。一位独立行业分析师指出，对于跨国医药公司而言，这个市场将很难做，因为他们的产品多为高档专利药物，而且往往只在中国生产部分产品。如果他们现有的产品系列中没有合适的药物，就可能需要考虑扩大产能，或者收购拥有合适产品的当地制药企业。

 

他指出，药品定价是另一个难题。《目录》上所列药物将通过基本药物体制销售，同时还售往体制外的医院。但是，如果高端医院也将接受基本药物体制中的低价药品的话，该药品的利润空间将大幅缩减。此外，公司还必须部署一个独特的销售模式，来满足基本药物制度的特殊要求。

 

摆在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医药市场。“在过去五年中，中国医药市场总体增幅超过20%，而在这期间，十大跨国药企的中国业务增幅更高一些，大约在22%-25%之间，”波士顿咨询集团的李敏说道。“与全球5%的增幅相比，这个数字已经相当高了，这就使得中国成为全球制药企业的投资热点。到2010年，中国有望以250-260亿美元的市场总值成为全球第五大市场。”

 

成功的蓝图

拜耳先灵制药公司（中国）是一家跨国制药公司，公司在大城市医院之外扩张和渗入农村或社区方面已经采取了积极行动。公司通过参加与基本药物制度相关的研讨会、会议和活动来实施上述战略。例如，2007年10月，拜耳先灵和中国的卫生部联合举办了名为“走向西部”的农村医生培训项目，旨在加强医生在初级护理和儿科方面的整体业务能力。

 

该项活动从兰州开始，来自中国11个不发达省份332个乡镇的一万多名医生参加了培训。2008年6月，拜耳先灵宣布提供1000万元（150万美元）用于赞助卫生部的“社区卫生服务促进计划”，这项计划的目的是提高公众对社区卫生服务的认识。拜耳先灵还赞助了其他类似的大型研讨会，许多是与基本药物制度有关的。

 

上述分析师认为，拜耳先灵对这些非盈利性活动的积极投资和长期努力并不让人意外，而且公司也获得了可观的回报。现在，该公司已经是通过中国基层医疗机构销售医药品中的领先跨国药物公司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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