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等教育领域正在经历一场变革。不断创新的教育技术和途径正在改变着当下教育项目的模式走向和我们的学习方式。但是并没有哪一项单一的创新教学方法成为万能药，被广泛推广和应用。常态模式仍然是传统的讲述教学。
为了研究新的创新教学方法，沃顿商学院SEI高级管理研究中心（Wharton SEI Center for Advanced Studies in Management）和国际高等教育和就业研究机构Quacquarelli Symonds（QS）已合作推出“重塑教育”（Reimagine Education）全球竞赛 。希望通过这次比赛寻求并整合来自世界各地教育工作者的创新想法，包括如何探索新的教学方式、学习模式和传播理念。最具创新性的方案将被予以荣誉和资金奖励。
本期沃顿知识在线邀请到了沃顿商学院SEI高级管理研究中心主任杰瑞·韦德（Jerry Wind）和QS首席执行官农西奥·夸夸雷利（Nunzio Quacquarelli）。访谈意在加深公众对此次联合竞赛的了解，并探讨传统教育模式正在如何向以个体需求为基准的创新技术模式转变。
访谈记录如下：
沃顿知识在线：几个世纪以来，传统的教育模式侧重于教，而现在正在向学转变。世界范围内正在进行的相关行动中，哪些是你认为最有前途的？为什么？
杰瑞：学习是教育的核心本质，学习兴趣的增加是人们喜闻乐见并且期待已久的。这激发了我们推出“重塑教育” （Reimagine Education）全球计划去更多地了解世界各地正在进行的教育举措，继而帮助教学模式，特别是在高等教育领域里的创新。我们想要了解教育工作者都做了些什么。
教育改革由三方面驱动：巨大的技术进步、高等教育成本增加带来的压力，以及为适应个体学习方式而定制教学方法。迫于压力而寻求为客户提供定制解决方案的往往是企业，而现在，这一思维方式进入了高等教育领域。世界正在意识到，教育的方式并不一定是教师在教室前面授课。相反的，我们可以利用科技来尝试个性化教学方式定制以适应不同学生的个体需求。
此外，教育体制不能局限于承担学生的阶段性教育责任，然后在完成流程后彻底说“再见”，它必须是持续的终身教育计划。例如，沃顿商学院研究员计划 （Wharton Fellows Program）本质上是首席执行官和其他高层管理学生的终身教育计划。
下面回到你的问题：“教育界正在进行的一系列转变中，哪些是最激动人心的？”其实很多令人激动的事情正在我们周围进行着，它们并没有发生在研究性大学这类被认为最典型的场所。相反我们看到，在商业领域和学区内出现了很多有趣的活动，例如，许多提供电子学习服务的公司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重塑教育”意在了解在世界各地日新月异的教育动态并鼓励教育工作者投身教育事业的创新尝试。我们希望通过这次比赛以及与国际领先的高等教育排名机构QS的合作引起各方足够的重视和足够的反馈。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更全面的了解创新教育领域正在进行的努力和最新动态。
农西奥：在我回答这个问题之前，让我简单的介绍一下QS。自2003-2004年起，QS每年持续发布了QS世界大学排名，这已经成为了每年约有1700万人使用的世界领先大学综合实力排名系统。这些排名主要参考四项核心指标：科研质量、毕业生就业能力、日益全球化的市场下大学的国际化水平、教学质量与教学承诺。
QS已经建立了一个广受认可的评价体系。但是，我们一直觉得自身在教学质量与教学承诺领域的洞察力仍然有所欠缺。我们的排名系统就是无法很好地衡量教学质量。正因如此，QS决定与沃顿商学院合作举办这次比赛来更深入地了解创新教学法，并在高等教育事业的变革路上精益求精。
作为一个见多识广的观察者，我接触到了世界各地机构非常有趣的混合教育模型，他们正在开发各种各样在线教育课程。但据我观察，发生在传统讲述教学课堂里的创新却非常有限。因此在这个时间点，我不觉得自己能够挑出那些勇于打破常规的教育机构。我宁愿在比赛后回答这个问题，在我们已经审查了意见书并且确定了一些正在各个领域里做出杰出贡献的佼佼者之后。
沃顿知识在线：大规模开放式在线课程（Massive open on-line courses/MOOCs）已经博得了广大教育机构的青睐。你认为相对于传统教育而言，MOOCs是一种补充还是替代？
杰瑞：MOOCs绝对不可能替代传统教育。由于免费或是接近于免费的使用成本，它们可以满足偏远地区或者无法支付传统高等教育费用人群的潜在教育需求。对于这些人来讲，MOOCs可能是一种替代性的选择。但在一般情况下，MOOCs应被视为传统教育的一种补充形式。参与MOOCs的一流大学应该扪心自问：“我们是否有办法将一些MOOCs的优点整合到传统教学中，实现变化中求创新？”
农西奥：围绕着MOOCs的讨论一直是很有争议的。在这个时间点上，它们为高等教育系统内的学生和系统外的候选人提供的是一项补充资源。MOOCs目前并不具有学位效力，而学位资格是高等教育承诺和交付的重要组成部分。因此我认为，只要MOOCs无法获得学位效力，它们将继续充当传统教育的补充品。
沃顿知识在线：非常著名的教育机构所提供的在线课程面临着非常低的完成率。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机构可以采取哪些措施来提高完成率？
杰瑞：当我看到低完成率的统计数字时并没有感到惊讶，机构需要在运作中加入更多的激励机制来鼓励人们学习。有些人可能会很有动力，但许多人可能在注册课程后不久就退出了。你不能指望人们因为你提供这些课程就突然纷纷热情响应。学习在很多时候不仅仅关乎个人体验，同时也可以是一种社会和团体体验。教育工作者必须通过创造性举措提高MOOC完成率，这包括建立正确的激励机制、环境、内容、任务和体验。你必须将被动的观看体验转变为主动的参与和兴趣体验来鼓励进一步的学习。
我目前正在参与一个未来广告课程的MOOC设计项目。我们花了大量的时间研究如何让听众参与进来，课程布置地任务将引导人们把在课堂上讨论的内容应用到现实世界中，然后回来就各自的工作成果做出汇报。这是让听众参与进来的一种方式。
我们希望通过这次比赛了解到更多吸引学生兴趣并带来更高课程完成率的方法。
农西奥：从我的角度来看，机构应该自我反问：“我们是否需要提高完成率？”如果你想提高完成率，你必须设立一些测试或者门槛来把握候选人完成课程的承诺和决心，但我不确定这是否符合MOOC设立的本意。如果它的初衷是普及高等教育，那么就应该顺从现状，让人们自己决定是否要完成课程。因为MOOCs的主要定位是提供免费补充教育和更普及的高等教育机会，我并不认为低完成率与MOOCs的成功或失败有必然的因果关系。
沃顿知识在线：MOOCs也面临着成果评估和可扩展性方面的挑战。你如何确保完成任务并参加测试的是MOOC学员本人？
杰瑞：MOOCs的可扩展性取决于内容的趣味性和听众分享的积极性，这其中，病毒式营销将成为关键。在我的新课程中，我们正在试图通过小版块内容设计在听众脑中创造“啊哈”的兴奋点，从而鼓励听众与他人分享。我们希望可以通过听众的参与和共享推动MOOCs的扩展。分享和制造的讨论越多，课程的有效性也会越高。
我们已经为课程建立了“RAVES”受众参与模型：
相关性(Relevant)：课程内容须切合听众的需求并尊重听众的意见。
可操作性(Actionable)：人们需要能够结合课程内容进行一些互动。课程内容必须是可操作的。
价值(Valuable)：课程内容应该对参与者具有很高的认知和情感价值，并使其受益。
独特(Exceptional)：课程本身应该带给参与者一份独特的非凡体验。我们希望使其更有趣。
新奇(Surprising)：内容出人意料的新奇性和冲击力。
我们试图将上述原则应用到设计过程中，预计能够鼓励听众与他人的分享。
第二个关于评估的问题是至关重要的。在这一点上，我与世界各地多数教育工作者的观点出现了分歧。我并不赞同传统的评估模式，它基本建立在衡量人们的记忆能力，而非理解力和经验运用能力的基础上。因此，我选择开卷考试的评估模式，使学生可以浏览并综合所学知识，然后通过解决问题来证明他们的能力。
我正在设计的MOOCs课程将通过三个角度对参与者进行评估。首先是同学互评。例如，学生可以自行选择非常有效和无效的广告案例，并提供相应的依据作为解释。他们的评论会公布在讨论区供同学进行评审，而同学间的评价和反馈是非常有价值的。
其次，我们希望学生能够进一步应用所学，这表现在他们不仅能够审视广告，也能够创造广告。
第三，课程将设置自我评估环节。我们要求学生对自己的工作给予合理的评价，探讨并反思成功或者失败的原因。
农西奥：我认为这次竞赛将会突显一些在 MOOC评估和拓展方面有趣的尝试。可扩展性是这次竞赛非常重要的一项指标，评估部分对MOOCs也至关重要，因为欺诈和剽窃的隐患将是实现MOOCs学位化的巨大阻力。
沃顿知识在线：虽然MOOC本身的运作是有成本的，大多数的MOOCs对学员是完全免费的。是否存在一种盈利模式使得MOOCs在财务上是可行的？
杰瑞：这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提供免费教育对社会来讲是一件好事，但是对个人来讲，免费的东西通常难以让人们体会到价值所在。因此我认为，为了表明课程的价值，收取较低的课程费用反而是明智之举。无法负担小额费用的候选者应该由奖学金来支付课程费用。但无论如何，我认为应该加入某种牺牲和交换来确保学员对课程价值的认同感。
农西奥：如果问题是“付费的在线课程模式是否可行？”，答案是“是的”。互联网可以成为很好的教育推广平台，技术的进步更是稳步改善了学生的学习体验。但是，在网络教学的早期阶段，同学和老师在互动方面的经验都是相当有限的。然而，这种情况正在改变，随着技术的提高和经验的累积，优质在线教育的收费能力也在提高。
说了这么多，我对课堂学习和混合学习模式是绝对支持的，它们与网络教学相辅相成。我是沃顿商学院的毕业生，曾就读于剑桥大学，所以我的成长很多受益于周围优秀同学的影响和与顶级教授的互动。现在我依然是混合学习模式和师生互动的支持者。然而，在未来的某个时刻，我们很可能会看到技术成功的将传统教育中的互动和面对面交流复制到了网络教学中。
沃顿知识在线：除了MOOCs，很多人都在谈论由可汗学院（Khan Academy）推广的“翻转课堂”。该模式用人们在家观看网络影片替代讲座进行免费授课，而教室的作用是用来开展讨论和解决问题。你对这种教育模式的未来发展有什么看法？
杰瑞：我喜欢这个模式。我认为这很可能成为未来教育的一大趋势，大学讲师可以将高质量的MOOC在线视频作为一种选择提供给学生，然后正规课堂演变成一个思想讨论和碰撞的聚集地。我看到了这个模式的巨大潜力，事实上，我打算将它应用到我未来的MOOC课程中。
农西奥：由于现阶段比赛已经开始接受方案提交，我选择在这个时间点不针对任何特定的学习模式进行评论。我不希望显露我个人对特定模式的偏好。
沃顿知识在线：在企业学习的系列计划中，你是否注意到哪一种模式最有效的调动了高管和总裁的积极性以及整体学习氛围？
杰瑞：我先从我自己的经验说起。“沃顿商学院研究员计划”的重点是终身教育和体验式学习。我们没有任何的教室，相反，我们将研究员送进龙头企业，聆听创新型首席执行官和其他高层管理人员讨论其面临的业务挑战以及应对战略。参加这些会议的研究员参与了管理层的讨论，这实质上是一次现场“案例研究”。
这些访问为研究员提供了解不同企业文化和观察公司动态的机会。这是一个与书本讨论完全不同的、引人入胜的体验。在每个项目结束时，研究员都要在期间所学的基础上针对公司提出自己的计划方案，它的并不是为了测试，而是为了鞭策学员学以致用。
除此之外，我也看到了一些公司已经将优质的教育福利与工作能力培养相挂钩，我称之为“及时学习”。公司向遇到业务难题的工人提供及时策略支持，当员工自身遇到问题时，他们会更容易并且更有动力学习。这就是该教育策略得以非常有效，而员工也得以立即学以致用的原因。这类策略还包括建立企业社交平台，通过促进员工彼此间的互动和与专家的讨论来高效的解决问题。
公司通常比所大学，特别是高水平大学，更愿意去做出创新努力和尝试。一流大学可能会提供MOOCs，借此向世界证明他们的创新性，但最终的结果也只是继续传统的课堂教育模式。而企业界却更愿意尝试新的思路和教学方法，一部分的原因是他们对知识换代和更新的持续需求，同时，企业的发展也正越来越多地依赖于智能理念和员工创新能力。
农西奥：我认为全球范围内的私企领域存在一个非常活跃的电子学习市场。如果你要找的是企业电子学习解决方案，它已经被证实是成功和有利可图的。
沃顿知识在线：展望未来5至15年，你预计教育领域会出现哪些市场扰乱和变故？公司和教育机构该如何为这些可能的突发问题做准备？
杰瑞：我们生活在一个飞速变化的时代。看一下IBM的沃森超级计算机（Watson supercomputer），就能看到人类在计算能力方面的飞跃。很快，每个人都会在他们的iPhone里拥有沃森。试着想一想沃森和人类大脑的强强联合，机器人技术、人工智能和沃森的能力三者结合能够真正的改变教育格局，我相信技术将真正改变教育。
第二，我希望技术将能够允许我们理解并迎合个人的学习风格。在未来，我希望每个人都可以定制自己的学习套路。例如，视觉学习者可以利用影像学习，而喜欢以图表形式接纳信息的学习者可以利用图表学习。
同时，这个时代的领先教育机构因为学生对名牌大学学位的持续需求而缺乏改变的动力。这些顶级大学需要卓越的、勇敢的领导者来引领这场变革，否则，过于成功和稳定的过去会诱使人们安于现状。但在余下的高等教育领域，我很期待本质性变革的到来。希望一些领先的研究型大学也能够取得突破。
良好的第一步包括通过废除剧院式教室分层座位，这一举措是用来防止讲师传统的站立教学并创建主要用于讨论的课室。这对高校来说有一定的难度，其中一个原因是捐赠者喜欢用自己的名字命名教室。这种情况下，改革需要勇敢的领导人来引领改变，无论需要10年，15年或者20年的时间，我相信教育是决不可以按照现在的情况发展下去的。它需要被彻底颠覆，而这也是我们 “重塑教育”项目背后的一个重要初衷。
农西奥：我认为我们可以看到教育输送方面的一些戏剧性变化。例如，顶级教授可能开始提供部分课程给多所大学，并通过团队合作向多所大学提供课程。随着时间的推移，教授能够获得比所在大学更高的品牌信誉和声望，这就是技术可能扰乱市场的一个极端案例。
但我不认为大学强大的品牌声望在我有生之年里会被颠覆。对顶尖大学的趋之若鹜根植于我们的文化里，这是我在进行雇主、学者和学生候选人QS调查中所看到的。三类人群均清晰的认识到并且注重顶级机构的品牌价值。
所以，我认为教育市场会受到扰乱，但不会达到一些人扬言的那种规模和范围。
沃顿知识在线：请谈一谈双方通过这次比赛的合作各自希望实现什么？
杰瑞：我第一次主动接触这个领域是因为我写的一篇关于未来教育的论文。我们需要培养人才并且提供变革型领导力培训来为不断变化的未来世界做准备。那么我们该如何培养这些领导者？
目前大多数高等教育机构没有能力实现这一目标，他们并没有做好为未来世界培养领导者的准备。结论是显而易见的：目前的教育模式是一种障碍。
我们举办这次全球性竞赛是为了集合“人民的智慧”来了解不同的创造性教育方式。我们不是要求人们单单提交自己的想法，我们也对单纯的想法本身并不感兴趣。我们感兴趣的是验证想法的实验过程和结果。一项有价值的实验并一定要取得成功，如果你尝试了一种方法，发现它并不可行并且找到了不可行的原因，你一样可能在我们的竞争中胜出。我们感兴趣和推崇的是这些勇于尝试教学重塑并坦然对结果进行报告的开拓者。这就是我们的动力和期待。
我们选择QS公司进行合作是鉴于QS的全球影响力和对世界各地大学的熟悉程度。
农西奥：正如我在开头提到，QS是希望通过此次比赛和奖项角逐加深对有创新、创意和影响力的优质教育机构的深度理解，从而帮助我们进一步完善排名体系。我们还计划在区域和全球范围内发布比赛的信息，不仅包括获奖者，还包括评审提名的具有创新性的机构和团体。我们希望这次比赛能够照亮一盏点燃世界各地创新教学的明灯。
沃顿知识在线：如果你有能力和资源在瞬间实现重塑教育，你要做的第一个决定是什么？
杰瑞：我会创建一个装备了足够空间、资源和技术的学习型实验室。里面每一位学生都配有微型沃森，领先的技术公司在新的学习环境中也能够各展所长。我会设立一间“翻转课堂”，让学生不再局限于传统的测试，而是致力于活学活用，我认为这个想法是可行的。启动这样一个实验室的最理想团队是工商管理项目或者管理/技术双学位项目，因为两者的结果是较为易于观察和衡量的。我会从这里开始，如果取得成功，再拓展到其他领域。
农西奥：我认为教育机构应该从世界各地网罗专家，而不是局限在一个特定的时间和特定的教室地点。还有就是利用技术汇集世界各地领先专家为学生打造一个混合式教育环境。这不仅局限于教学与学习，也包括可能相关的研究项目。我认为这是真正有趣的突破口。
其次，我认为教育应该对有能力的任何人、在世界任何地点开放，无论在费用方面能否负担。从这个角度讲，MOOCs开辟了一个伟大的领域。我们可以通过MOOCs鼓励更多的人接受高等教育，这对于教育机构和我们来说都是一条正确的路。现在，让我们期待人们在这个问题上的更多精彩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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