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略特•斯皮策的保险诉讼是否目标有误？

 

9月15日，纽约州总检察长艾略特·斯皮策（Eliot Spitzer）起诉马什麦克里安保险经纪公司（Marsh & McLennan Companies）的八位前高管参与幕后投标操纵阴谋，但马什本人并没有遭到起诉。该阴谋涉及某些保险经纪迫使保险公司提供夸大的报价，使顾客相信他们是以最合理的价格购买了保险，但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

斯皮策认为, 幕后投标操纵只是保险业面临的问题之一。他说，另一个问题是或有佣金，这种做法也人为抬高了商业保险的价格。或有佣金是指保险商向经纪商支付合法佣金后额外支付的费用，目的是奖励经纪商介绍更多的客户。虽然或有佣金表面看来是合法的，但斯皮策却把它与回扣联系起来，并利用其影响力迫使保险经纪停止该做法。

沃顿商学院保险与风险管理学教授大卫·康明斯（J.David Cummins）说，斯皮策调查幕后投标操纵是合理的。但是他不赞成取消或有佣金的做法。作为沃顿商学院赫伯纳基金（S.S.Huebner Foundation）的总干事，康明斯说，“或有佣金能帮助提高产险等市场的效率。该做法使买家和卖家都能获得重要的市场信息，从而确保公平竞争。”

今年夏天，世界风险和保险经济峰会（World Risk and Insurance Economics Summit）在犹它州的盐湖城举行。康明斯和另一位沃顿商学院保险与风险管理学教授尼尔·多赫迪（Neil A.Doherty）在会上发表了一篇名为《保险中介的经济学》（The Economics of Insurance Intermediaries）的论文，详细阐述了他们对该问题的看法。

康明斯和多赫迪在论文中指出，或有佣金并不是保险业定价的真正问题。相反，在这种最高层次经营的保险经纪商实在太少。康明斯说，如果只有小部分占主导地位的经纪商充当守门员（在保险公司中间分配有限的保险业务），那就很可能会发生胡乱标价的情况。

串通代替竞争

康明斯说，“根据理想的保险经纪分配模型，保险经纪将从各大公司获得请求，并考虑买家的保险项目、过往的损失情况和其他问题，然后向保险公司发出竞标邀请。”但他补充说出价较低者并不总能获胜，而其实这可能是件好事。

他指出，商业保单的价格只是公司买家考虑的因素之一。其他考虑的因素包括保险范围、提供的风险管理服务，以及保险商处理索赔的能力和经济实力。

但斯皮策却抱怨说，购买参与权的做法扭曲了市场的价格机制。这位州检察长认为，每个参与或有佣金体制的保险商只要额外付费，就能从马什、怡安（Aon）和其他保险经纪公司获得某种“优惠”业务。当然，保险商会以高价形式把所付的额外费用转嫁到顾客身上。

如果市场是透明的，顾客很快就会意识到他们所付的价钱是最高的，因而很可能会转向其他保险商。但斯皮策说，马什和其他经纪公司会定期要求受到非最惠待遇的保险商，即没有被经纪商优先选中，并向其提供某个保单业务的保险商，呈报假抬高的价格。这样，购买保险的公司就会认为它获得的报价是合理的。“非最惠”保险商之所以愿意这样做，是因为他们知道早晚他们也会成为“最惠”保险商，而其他公司也会以同样的方式为他们打掩护。

赌注非常可观。康明斯报告说，2003年，马什公司15亿美元的净收入中有8亿来自或有佣金。

斯皮策对保险经纪商可谓是态度强硬。2005年3月，他与马什公司达成了高达8.5亿美元的民事和解，与怡安公司签署了1.9亿美元的赔偿协议，与韦莱北美分公司（Willis North America）就或有佣金等系列指控签署了5000万美元的协议。目前他与ACE、美国国际集团（American International Group）、苏黎士美国保险公司(Zurich American Insurance Company)、利宝国际保险公司（Liberty International Insurance）还未达成任何协议。

但康明斯说，虽然表面上看来它是种腐败的形式，但或有佣金（至少在没有回扣或幕后投标操纵之时）实际上在加剧保险商之间的竞争上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这个过程从保险商制定价格起就已经开始。通常保险商根据他们自己的风险分析或是中介提供的分析制定价格。康明斯说，如果保险商认为他非常了解某个投保人的风险级别，那么他的报价很可能是合理的。但如果保险商无法获得完整或正确的信息，出于对“赢家的诅咒”的恐惧，他报的价就可能很高，或者根本拒绝报价。但是如果采用或有佣金，那么这种恐惧就可能得以消除。

“赢家的诅咒”是拍卖行业人士很熟悉的现象，意指各方竞标某项价值不明的物品时的情况。康明斯说，在这种情况下，胜出的投标价很可能高出真实价格，而中标者通常是那个投标价超出真实价格最多的人。

打破赢家的诅咒

康明斯解释说，“这意味着赢家经常为他的投标成功感到后悔（因而产生了‘赢家的诅咒’这个词）。它像是一面旗帜，时时告诫我们不要竞标那些我们不太了解的东西。所以当你不能肯定物品的价值时，要么不拍，要么出示一个比较保守的价格。在商业保险市场，这意味着报价的竞争力相差悬殊。”

但优秀的中介可以通过向投保人提供许多潜在的保险商而提高价格和质量的竞争力。或有佣金，特别是基于利润的或有佣金，实际上能刺激竞争性的竞标，因为它与保险商和中介的利益联系在一起，而且会使保险商对风险的选择以及中介提供的信息更有自信。

康明斯说，“这有助于打破‘赢家的诅咒’，鼓励保险商们更加积极地竞标。另外，基于数量的佣金也能帮助保险商更好地分散风险，使他们能够建立和维护更多的代理关系，从而分摊固定成本，实现规模经济。”

他说，认为或有佣金其实有利于投保人的看法来自于迈克尔·罗斯查尔（Michael Rothschild）和约瑟夫·斯蒂格利茨（Joseph Stiglitz）之前提出的模型。该模型表明，当投保人知道自己的风险级别，但保险商却不知情时，如果保险商试图以均价推出高风险和低风险的保险，就会在市场上遭遇失败。

康明斯说，“如果是平均价格，高风险的购买者相当于获得了补助，而低风险的购买者却支付了并不公平的保险费。结果低风险的购买者就会减少，甚至退出市场，从而造成市场失灵，即保险费不足以支付索赔，保险商退出市场。”

他说，罗斯查尔和斯蒂格利茨表明，保险商能够克服信息问题，通过提供各种保单建立起合理的市场，同时满足低风险和高风险购买者的需要。这样，购买者可以“自主选择”保单，从而使保险商能够负担其成本。

当然，保险业认为自己的运作方式没有任何的瑕疵。

根据纽约贸易组织保险资讯中心（Insurance Information Institute）的一份声明，“总的来说，就公司的数量及其产品、服务和价格而言，财产/伤亡保险业从古至今都是竞争十分激烈的行业。过去12年中有9年商业保险的价格在下跌，预计2005年还会再次下跌，这直接反映了该行业的竞争状况。”康明斯估计，美国目前大约有1000家财产/伤亡保险商。

集中是症结所在？

但如果保险业的竞争如此激烈，那么非法操纵投标的原因何在？康明斯挖掘其根源，认为这是因为经纪行业的权力过于集中在高层。他指出，单马什和怡安两家公司就占据着国内商业产险/伤亡险经纪市场的半数份额。总体而言，前十名保险经纪商占据着80%的美国商业经纪市场。

康明斯说，“90年代的许多并购活动（ 受股票市场繁荣的驱动）造成经纪市场的权力都集中在高层。过于强大的市场影响力导致了权力的滥用。解决方法之一是将最大的经纪公司打散成一个个较小的部门，从而削弱其市场影响力。

康明斯认为，持股人实际上可能从中获益，因为研究表明，与重点业务较明确的公司相比，多元化的公司在股票市场上更倾向于以折扣价格交易。他说，“对持股人来说，剥离经常会提高公司的整体价值。因此，对马什和其他公司的持股人而言，公司经过剥离规模缩小之后，公司的价值就会增加，这样他们对保险市场的信心就会增强，同时也能提高保险市场本身的效率。”

保险资讯中心的调查显示，“鉴于检察长的调查，几家主要的保险经纪商和部分保险商宣布停止支付或有佣金。其他公司也在检查自己的薪酬结构。他们还必须决定是否要保留与经纪关系总体经济效益挂钩的激励机制。”

同时，虽然9月份对前马什公司经理的指控表明斯皮策将继续保持警惕，密切注意该行业中他认为过分的一些举动，但某些行业观察人士却认为州检察长可能已经作好准备，在或有佣金方面采取更为灵活的措施。弗吉尼亚州亚历山德里亚的美国职业保险商协会指出，斯皮策在华盛顿国家记者俱乐部1月31日的演讲中拒绝同意在行业内禁止或有佣金。

该协会称，斯皮策说马什和其他公司使用或有佣金的方式是错误的，但是“在保险业的其他地方，或有佣金可能是适合的。”

但斯皮策的发言人布拉德·马约内（Brad Maione）却似乎给抱有这种希望的人泼了一身冷水。他这周表示，“在说些话之后的几个月，三家最大的保险经纪商，包括怡安、马什和韦莱，已经与检察长就或有佣金达成和解。我不认为现在就可以推断他这次会有所改变。”

    即便如此，康明斯仍指出“并没有证据证明或有佣金是非法的。那些表示将停止支付或有佣金的公司随时都可以改变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