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借新的货币协议，台湾能否成为东亚金融中心？

今年2月6日，中国大陆和台湾签署了新的两岸货币结算协议。根据协议，两岸企业可以绕开美元兑换，实现人民币和新台币之间的自由直接兑换，用于开展两岸贸易。台湾央行批准中国银行台北支行作为台湾的人民币结算行，目前，个人可以每天自由兑换2万元人民币。 

中国首个境外人民币市场是在八年前在香港启动的。随着香港的境外人民币市场规模持续扩大，中国开始寻求其他战略伙伴，比如台湾和新加坡，目的是继续在邻国提升人民币的地位。根据花旗银行证券的调研报告，这份两岸货币结算协议有望帮助台湾成为继香港之后的另一个境外人民币交易中心。 

拉动贸易额

以往，大陆和台湾都将美元作为双边贸易的主要结算货币。但是，“在全球金融危机期间，美元价值波动性极大，而且受到日益严重的贬值影响，这意味着如果出口国继续使用美元作为双边贸易结算货币的话，他们将会面临更为严重的汇率波动风险，”上海复旦大学国际经济学教授田素华说道。“由于目前人民币是相对稳定的货币，受到不断增长的经济的支撑，利用人民币作为美元的替代品来进行贸易结算，可以让双方的出口商避免汇率风险，减少双边贸易的交易成本，从而拉动双边贸易额。” 

上海复旦大学的金融学教授郑辉补充道，多年以来，人民币和新台币之间的汇率一直保持稳定，因此双方很容易绕过美元，直接使用人民币作为主要的结算货币。“台湾和中国大陆之间有着很大的贸易顺差，大陆是台湾最大的贸易伙伴，”郑辉说道，“因此，货币结算协议将为台湾带来巨大的经济利益，只要双边政治关系不会在未来发生恶化。” 

专家指出，在双边贸易方面，如果将经济合作框架协议考虑在内，该协议的潜在利益的意义将会更加重大，这指的是2010年6月中国和台湾签署的自由贸易协议。在签署了经济合作框架协议之后，2011年，台湾对大陆的贸易出口额达到1249.2亿美元，超出2010年贸易额的8%，并且在2012年更是达到了1321.9亿美元。在2012年12月公布的调研报告中，欧洲亚洲研究所的劳伦特-撒汀(Laurent Santin)指出，“在对[该协议]潜力进行考虑的时候，必须将其放在2010年双方签署的自由贸易协议的背景中，即扩大了贸易领域，不仅仅限于金融市场，而且扩展至商品市场。” 

美国财政部负责经济政策的前助理财政部长、马里兰大学国际经济政策学教授施瓦格（Philip Swagel）指出，双边货币结算协议应当增加新台币在全球范围内的使用，因为这样会增加以货币标价的资产流动性。“假设有一家澳大利亚的公司想要和中国大陆开展贸易，”他说道，“[公司]现在可能会考虑通过台湾来进入中国市场，首先将其本国货币与新台币进行兑换，从而绕过美元这个中间货币。” 

从贸易到金融服务

除了将人民币作为主要的贸易结算货币之外，台湾金融监督管理委员会正在研究和准备与中国证监会进行讨论，关于在台湾证交所上市“T股”的可行性，撒汀说道。“这个理念是借鉴香港证交所的H股，[该股允许中国大陆的公司]在香港证交所上市，从而让中国大陆的公司的股票可以在台湾证交所上市交易，”撒汀指出。 

施瓦格指出，如果中国公司在台湾上市，将会吸引全球投资者通过T股来对中国公司进行投资。同时，还会推动中国企业进入台湾资本市场。“对于双方而言，首先签署双边货币结算协议来推动贸易，然后逐步进入金融领域，这是很合理的过程，即加强更加密切的投资纽带，”施瓦格说道，“但是，双方能否在此道路上继续发展下去，将很大程度取决于双方能否进一步放开他们的资金流。” 

田教授的意见有所不同。“由于中国政府不断提供政策支持，包括央企在内的很多中国大陆企业都在香港设立了分公司，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台湾基本上没有中国大陆企业。因此，鉴于没有愿意上市的客户，中国企业的T股市场将很难形成气候。” 

优势和障碍

根据中国海关的统计数字，2012年，两岸之间的贸易顺差达到了954亿美元。“如果两岸贸易中有10%-20%是用人民币结算，台湾的人民币存款将自动从600亿元增加至1200亿元。这就使台湾成为最大的境外人民币流动性储备所在地，”研究人员陈一姗和林昭仪在台湾金融杂志《天下杂志》中提出。 

随着境外人民币流动性数额不断增加，台湾可能会成为另一个境外人民币交易中心。全球资产管理公司、法国外贸银行全球资产管理公司（Natixis Global Asset Management）亚太地区经济学家杰克特-王（Jackit Wong，音译）在2月份的调研报告里指出，“台湾的境外人民币市场的发展可能会加速，因为台湾可以轻松地效仿现有的香港境外人民币业务的成功发展模式。”此外，王还指出，由于中国政府体现出较大的支持力度，台湾投资者非常看好人民币业务的扩张，因此台湾很容易建立起一个具有规模和流动性的境外人民币资金池。

田指出，台湾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发行人民币计价的债券。“当下，人民币还不是可自由兑换货币，而且无法在国际资本市场自由流动……凭借货币结算协议，台湾的出口商可以持有大量人民币。但是，如果台湾出口商无法通过在台湾资本市场交易人民币获益，同时在人民币贬值的时候无法对冲货币风险，他们就不会去持有人民币。因此，必须解决的重要问题是，如何让来自交易渠道的人民币在台湾资本市场自由流动。发行人民币计价的债券是解决这个问题的适当方法。” 

但是，台湾面临其他障碍。郑辉认为，跟香港和新加坡不同，台湾从未成为过东亚的金融中心，相比于香港和新加坡，台湾的资本市场仍在发展中。“境外金融市场也遵循规模经济的原则，”郑说道，“市场成熟时，每天都会有无数交易，而且交易成本也会相应降低，吸引更多公司进入市场。因此，香港仍然拥有全球领先金融中心的战略优势，拥有完整的金融机构网络和较低的市场交易成本，从而不断吸引全球投资者在香港开展人民币业务，反过来让台湾很难与香港一争高下。” 

上海复旦大学国际关系学教授宋国友表示，双方潜在的政治不稳定性可能会成为台湾面临的风险因素。“中国大陆是台湾目前最重要的贸易伙伴，如果双方出现任何政治冲突，由政治或军事冲突引发的经济损失将对台湾造成损害，”宋教授指出，“如果没有全面的机制来确保人民币自由流动，以及健康的两岸政治关系，台湾将会面临艰难的局面。”

马里兰大学公共政策学院教授戴斯勒（I. M. "Mac" Destler）认为，必须将美国政府的态度也考虑在内。“从美国的角度来讲，美国原则上对这些举措持欢迎态度，因为美国想要两岸之间保持和平的合作关系……美国也想避免任何可能引发双方紧张局势的问题。因此，关于这项协议，美国最担心的是单方面毁约，从而造成政治影响的扩大和可能的紧张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