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就是力量项目”（Knowledge is Power Program，简称KIPP）是一项公立学校计划，于1994年由麦克·芬博格（Michael Feinberg）和戴夫·莱文（Dave Levin）两位教师创立。该项目主要为来自非洲裔美国家庭和南美家庭的贫困学生提供教育服务。这些学生通常游离于美国教育体系之外，但是该项目致力于确保这些学生可以上大学、大学毕业及踏上工作岗位。
“知识就是力量项目”旨在弥合贫富学生之间的教育差距，它的成功令人瞩目：在过去20年间，它已推广至141所美国公立学校，在读学生总共5万名。“知识就是力量项目”的教学模式对学时和师资要求都很严格，这种模式正在全球范围内被快速复制。
沃顿知识在线对该项目的联合创始人芬博格进行了访谈，从而了解“知识就是力量项目”是如何创建、发展和壮大的，以及它如何持续在全球范围内激励教育工作者和学生。芬博格还将讲述零售商GAP的创始人怎样帮助“知识就是力量项目”在美国进行扩展，并说明随着项目的发展，他们还将应对哪些挑战。
以下是经过编辑的访谈内容。
沃顿知识在线： 麦克，谢谢你接受我们的访谈。在你创建“知识就是力量项目”之前，你是“为美国而教”（Teach for America）工程的成员，当年你正在教五年级的学生。可否谈谈你最初的教学经验，以及是什么让你创建“知识就是力量项目”的？
芬博格： 在跟合伙人戴夫·莱文创建“知识就是力量项目”之前，我教了两年的五年级课程。我们都是1992年休斯顿的“为美国而教”工程的成员。我是五年级的双语教师，当时对教师的需求很大。戴夫在城市另一处教高年级学生。和所有初为人师者一样，我们的表现很糟糕。事实上，我们说不定是最糟糕的教师。
我们以学徒身份跟随资深教师学习教学技能。在我们第一年教学的最后，我们认为我们教的不错。学生们热爱学习、喜欢上学、渴望上大学和开创事业。我们天真地认为自己的工作取得了成功。在从幼稚园到12年级过程中，我们给学生们带来难忘的五年级学习经历。之后他们将进入中学“更大更好的”学习环境。在我们进入第二年教学的第二周，我们天真的成功梦破灭了，因为我们发现之前的学生开始堕落。他们逃学、加入黑社会甚至涉毒。这给我们敲响了警钟。
起初，我们很容易去责怪其他学校和教师。但是，在1993年的某一个夜里，我们发现所有指责只会让问题更严重，但根本不解决问题。所以我们进行自我检讨。我们彻夜未眠，在电脑上发泄失败和愤怒的情绪，次日凌晨五点左右，我们制定了“知识就是力量项目”。
20年前的“知识就是力量项目”的前提和现在一样简单：凡事无捷径。如果我们想传授给学生他们需要的知识、智慧和品格，以便他们可以获益一生，那么我们就应当停止寻找“灵丹妙药”，我们必须脚踏实地。
为此，我们创立了“知识就是力量项目”，目的是鼓励孩子们在7:00-20:00去上学，周六学习四个小时，半个夏天每晚花两个小时完成家庭作业。我们很快意识到，一个学年是不够的。于是我们将“知识就是力量项目”转型为学校制，如今已成为“连锁”学校。
沃顿知识在线： 你们在创建“知识就是力量项目”时面临的最大挑战有哪些，你们是怎样克服这些挑战的？
芬博格： 早期最大的挑战如今依然存在。在任何指定的日期、课时和课室开展教学和学习是极其困难的。每个人都认为自己知道怎样把事情做好，特别是那些经验丰富的人。但是，要想将知识传授给5岁、10岁或15岁的孩童，这是一门难度极大的艺术和科学，而高水平教学更是难上加难。
另一个难题是让人们相信你的观点。我们很难说服人们相信新项目，即便这个项目可以帮助未得到教育的孩童上学，并能在上层社会取得成功。
从20世纪90年代初开始，我们走过了很长的道路，和二十年前相比，我们已经赢得了较多人的信任。但是总体来讲，社会还不相信我们可以克服困难，弥合差距。这正是我们每天在努力证明和验证的事情。
沃顿知识在线： 我们再回来谈谈项目的基本框架：无捷径方法。这是长久发展的结果吗？在过去二十年里，“知识就是力量项目”的教学模式的基础框架发生了怎样的转变？
芬博格： 基础框架仍然未变。在过去几年里，“知识就是力量项目”最具创新的部分在于，我们并未刻意去创新，而是专注于优秀的教学。
我认为，全球任何成绩卓著的学校都具备两个基本要素：优秀的教学和多做一些。就这么简单，但是说易行难。
基本上，我们专注于较长课时、课周和学年的基本框架；专注于出色的教学效果；我们的文化是高期望、优质投入和产出。我们是为了让孩子们能够上大学，能够在这个世界里心想事成。我们日复一日地专注于这些工作。
此外，我们最核心的信念之一就是，我们对学生的承诺都是神圣的。我们对家长和学生们承诺，如果他们选择来我们的“知识就是力量项目”公立学校，我们将全力以赴帮助他们进入和完成大学学业。这是一个大胆的承诺，我们已经箭在弦上。我们是可靠的，确保孩子们的未来是有保障的。这也是我们每天工作的动力，为社区的孩子和家长服务的动力。
沃顿知识在线： 学生和家长也做出同样的承诺吗？你们是否会筛选出积极性最强的学生和家长？
芬博格： 我们从不筛选学生和家长，是他们来选择我们。这是一所公开招生的公立学校，任何人都可以报名。如果报名人数超出了课室可容纳范围，我们采用摇号入学系统。唯一不在摇号系统里的学生是他们的弟弟和妹妹。但是我们不会做任何筛选。我们只是可供大家选择学习的公立学校。
沃顿知识在线： 你们目前体系中拥有141所学校，大约5万名学生。有多少学生报名“知识就是力量项目”？你们可以录取多少名学生？
芬博格： 视地区不同而异。我们在休斯顿有22所学校，11,000名学生。去年，有将近1万名学生报名“知识就是力量项目”，但是我们只能录取2000名。所以我们采用了摇号系统。我们在尽可能地快速发展，以便录取更多的学生，但是我们的也会适当放慢节奏，因为要保证质量。
沃顿知识在线： 这确保质量、平衡增长，这种方法很不错，我很高兴你们正在做这样的平衡。
芬博格： 很多人对我们发展成现在的规模感到吃惊。我们的学校网络运作出色，拥有141所学校和5万名学生，这令我们感到骄傲。但是请记住，我们将在2014年庆祝项目创立二十周年，而最初六年是没有增长的。在我们开始增长时，我们通过了不起的学校领导力培训项目来实现，该项目是由唐和道锐思·费舍尔（Doris Fisher）赞助的，他们是[零售商]GAP和OLD NAVY的创始人。如今，我们每年增加15-20所学校。但是这个成绩绝非一夜之间达到的。
沃顿知识在线： 你刚才提到，最初的六年没有增长，之后“知识就是力量项目”开始突飞猛进。这跟你们和费舍尔联手合作有关吗？这个结果是怎么产生的？
芬博格： 是的，“知识就是力量项目”发源于休斯顿和纽约的一所学校。戴夫·莱文在布朗克斯创立了“知识就是力量项目”学院。我留在休斯顿并在那里创建了“知识就是力量项目”学院。我俩都致力于五年级的教学。我们每次增加一个年级。我们埋头致力于对孩子们的教学，履行我们神圣的承诺。到1999年，我们的两所学校成为从五年级到八年级的标准特许学校。在各自的社区里，这两所学校的成绩均名列前茅。
电视新闻《60分钟》播放了我们的教学情况，从此打开了市场。很多人给我们打来电话说：“我们看到电视报道了，我们能否预定“知识就是力量项目”学校明年的15个名额？”
我们开始思考，如何利用这些小学校的成功，来获取更大的成功。我们开始向别人咨询，如何扩展此种理念和成果。我们非常幸运，可以和唐和多丽丝·费舍尔建立合作关系，他们对美国教育改革非常热心，我们堪称是黄金搭档，在2000年4月，我们创建了名为“知识就是力量项目”基金会的非营利基金会。该机构的目标是物色优秀教师，通过费舍尔奖学金计划培训一年，用商业和领导力技能来补充他们出色的教学技能。从那时起，我们帮助他们开设和运作新的“知识就是力量项目”学校。这就是我们过去13年的发展历程。
沃顿知识在线： 你提到了富有激情的教师的重要性。你觉得要成为一个优秀教师需要具备哪些素质，你怎样确定哪些教师是“知识就是力量项目”的最佳人选？
芬博格： 我认为优秀教师必须具备四个素质。首先，教师必须精通[他或她的]专业并且充满激情。他们可以将大量的外部资源带入课堂，让教学内容变得格外生动。其次，教师必须知道怎样将他们的知识和激情传授给他们的学生。对于大多数教师而言，这项技能必须历经多年才能具备。第三，教师必须具备“全力以赴”的态度。最后，这些教师必须接受学校的核心信念和价值观。可能一位优秀教师未必能和其他教员合拍。我们需要的人才是可以成为优秀的团队成员，而不只是在他们的课堂里面，还要能和其他教师打成一片。
沃顿知识在线： 你和费舍尔共同创建了“知识就是力量项目”基金会。你把“知识就是力量项目”带到了全国范围。在发展壮大的过程中，你遇到了哪些挑战？你是怎样克服这些挑战的？你从中获得了哪些经验教训？
芬博格： 在我们看来，如果优秀的教学成就伟大的学校，关键就在于出类拔萃的学校领导人即校长。校长亲自招聘优秀教师，培养、留住和激励这些优秀教师。我们认为，最具挑战的部分在于如何招聘这些优秀人才。在过去13年里，有5000多人申请费舍尔奖学金。我们颁发了190份奖学金，但是有30人未能通过奖学金课程。我们并没有设定名额，这只是我们认为可以胜任这项工作的人员数目。
所幸的是，由于我们的学校规模在全国范围内扩张，现在相对容易一些。越来越多的费舍尔奖学金获得者是一些正在培养更高层级领导者素质的教师。但是，最大的挑战在于找到这些学校领导者并让他们留下。
沃顿知识在线： 其他国家想要复制你的成功模式，但是他们遇到一些难题。他们发现，虽然他们也有很不错的项目，但是当学生回到社会和家庭环境，有时还会回到原点。你是怎样应对这种挑战的？
芬博格： 我们和所有学生的家庭建立起良好关系，将其作为我们工作的一部分，我们与家庭一起合作。在有些案例中，家长会感到威胁，因为他们的子女学到的东西比他们要多。但是我认为，这是特例而不是规律。多数家庭都渴望让他们的子女学习知识，为美国梦而奋斗。
现在我们在做一些国际化的工作，帮助教师在国外创建“知识就是力量项目”学校，这些国家包括印度、南美、以色列、智利和墨西哥，我发现美国梦真的是全球梦。家长们都希望他们的子女过上比他们更为优越的生活。家长们都清楚，教育是关键。
沃顿知识在线： 我对你们的海外扩张很感兴趣。你能否谈谈与此相关的挑战？
芬博格： 当然可以。多年以来，有很多国际教育工作者来访问我们和寻求帮助。在过去四、五年里，这种情况有增无减。在他们刚开始来访问的几年里，他们会说，“你们能否到我们国家去？”我们的回答永远是，“抱歉，我们在这里已经够忙了。”但是我告诉他们，“我们可以通过我们的领导力培训计划来帮助你们。如果你们的国内有人具备这些技能和激情，而且有资源可以让他们来美国深造，你们可以派他们过来，通过费舍尔奖学金计划来进行培训。他们可以获得我们所有的金点子。”我们不迷信知识产权，我们将知识拱手让人。他们学成回国之后就可以创建伟大的学校。这些学校可以不是“知识就是力量项目”学校，而是受“知识就是力量项目”启发的学校。他们将成为我们网络的一部分，我们可以一起学习和成长。我们不会去营销这些想法，我们只是把鱼饵丢进水里。
以色列是接受这种方案的第一个国家。紧随其后的是印度、墨西哥和南非。
我们创建了新的非营利组织，名为“同一个世界学校网”（One World Network of Schools），因为想要加入的人络绎不绝。现在，如果有人来访问“知识就是力量项目”学校，我们向他们推荐“同一个世界学校网”它可以帮助培训、支持和物色这些新的学校。
与此同时，当人们第一次前来考察，他们以为想要复制的是“知识就是力量项目”。但是他们真正想要复制的是“知识就是力量项目”学校领导力计划。我的印度好友从来没有谈起过创建数十所或数百所学校。他们需要数千所学校。在印度存在规模化的问题。我们也没有足够的空间，无法在美国对所有人员进行培训。因此，我们最终要在其他国家复制“知识就是力量项目”学校领导力项目，让教师们可以获得培训并创建这些具有革新性的新学校。这就是规模化的方式。
沃顿知识在线： 你怎样衡量“知识就是力量项目”的成功？
芬博格： 最后我们要问自己：我们是否和学生兑现了我们的神圣诺言？他们是否通过了大学的学业，可以有能力在生活中取得成功？我们开始跟踪八年级学生在学成之后的生活，我可以告诉你们，我的2013届毕业生全部都上了大学。但是在几年前，这些八年级学生只有85%-90%上了大学。到目前为止，按地区不同，有45%-48%的学生已从大学毕业。
我们从两个方面来看这些数字：一方面，我们对此感到欣喜，因为国内平均只有8%的贫困生从大学毕业，而我们是国内水平的五至六倍。此外，美国有31%的成年人持有大学学位，我们的比例要更高些，我们为此感到高兴。但是，最上层收入的大学毕业生比例是82%，相比之下，我们的比例仍然很低。因此，其中的差距还是需要我们来弥合。
沃顿知识在线： 要想弥合这个差距，主要的障碍是什么？你将怎样解决这个障碍？
芬博格： 首先，我们会保持学龄前教育到12年级之间的严格教学体制。这是让学生取得学业成功的基础。我提供的数据都是在五年级开始加入“知识就是力量项目”的学生。我们从小学开始推行该项目，因此到2018年，我们应该看到更低年级的学生开始“知识就是力量项目”并获益的实例。
其次是直接和间接的经济问题。高等教育的费用超过了上限，这块费用很难承担。
沃顿知识在线： 你怎样应对这个问题？
芬博格： 我们帮助学生申请奖学金，尽可能最大限度地获得资金援助。
另外，还有来自家庭的间接挑战，因为家长有时会让他们的子女辍学，去找一份时薪8美元的工作来补贴家用。或者，学生有时会选择全职工作，他们每周40个小时在商场打工，以便挣得学费，这意味着他们在一周里面有40个小时不在图书馆学习。这样会损害他们的学习等级，他们的资助套餐会被终止，从而形成恶性循环。这就是经济方面的挑战。
美国还有可怕的升学指导。有时，理应在靠近住家学习的学生去了很远的地方，理应进入小学校的学生进了大学校。或者，有时他们很难在所选的学校完成学业。这也是个问题。
还有第一代贫困生的挑战。你不可能打电话给他们家里人，要求获得正确的建议。你需要一些学术之外的技能，比如坚韧、自控和乐观精神，这些都不是与生俱来的，需要后天慢慢培养形成。
这些就是我们必须解决的问题，无论是从幼稚园到12年级，还是在更高层教育方面。
沃顿知识在线： 关于资助大学教育方面，你的课程是否强调理财、企业家精神和领导力等方面的内容？
芬博格： 没错。从中学开始，我们的“知识就是力量项目”大学团队就教育学生怎样为他们的大学生活和人生做好准备。领导力、个人理财和企业家精神就是其中的几块内容。
不仅仅是学术知识，还有品格培养。为了让学生们取得成功，我们必须传授给他们很多传统课题之外的内容。
沃顿知识在线： 在这个项目25周年的时候，你希望它发展成怎样的规模？
芬博格： 到25周年的时候，我希望看到我们真正弥合了成就差距，我希望能启发其他学校进行改良，我希望看到休斯顿校区的录取候补名单里已经不到8000名学生，因为有其他更好的学校可供选择，这样学生和家长就不必只是苦等加入“知识就是力量项目”。这就是我的期望。
沃顿知识在线： 我们可以做些什么来帮助你实现期望？
芬博格： 大学应当和K-12学校进行合作，提供反馈意见，让我们知道在哪里还存在知识差距。我们想了解我们的学生在哪些方面存在不足，以便帮助他们取得成功。
最后，就是如何实现成功的教学和拥有强大的师资力量，不断培养教学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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