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valdi:一天1,000美元的治療費用應該責怪誰?

當設在加利福尼亞州福斯特城(Foster City)的吉利德科學公司solvaldi-1024x440(Gilead Sciences)研發治療丙型肝炎的藥物Sovaldi(通用名:索非布韋)時,臨床試驗90%的治癒率這一佳績讓醫療界大為讚賞。隨後,今年年初,Sovaldi以令人瞠目的價簽投放市場:12周的療程84,000美元,相當於每天1,000美元。保險公司和病人利益維護團體為此大為光火,因為雖然這是一個對美國300萬罹患這種疾病的人至關重要的產品,但卻遠遠超過了病人的承負能力。

3月,Sovaldi引發的論戰達到了高潮,當時,來自加利福尼亞州的民主黨眾議員亨利·韋克斯曼(Henry Waxman)與幾位國會同仁聯名給吉利德科學公司首席執行官約翰·馬丁(John Martin)寫了一封情緒強烈的信函,想知道為什麼這種藥物的價格如此之高。其後不久,設在密蘇里州聖路易斯的快捷藥方公司(Express Scripts)的首席醫療官史蒂文·米勒(Steven Miller)稱,他的公司已組建了一個聯盟,可能在今年晚些時候上市的低價競爭藥物投放市場後,將拒絕為Sovaldi支付費用。此外,某些醫療補助計畫(Medicaid)的行政官員非常擔心的是,他們根本就沒有足夠的資金為任何新療法支付費用,所以,不得不請州立法機構提供財政資助。

人們可能很容易認為吉利德科學公司將企業利潤置於病人需求之上是錯誤的,但沃頓商學院的多位專家認為,對高價藥物的指責應該落在美國醫療保健系統的頭上。“公司顯然負有使其股東利益最大化的義務。”沃頓商學院醫療保健管理學教授派特裡夏·丹澤(Patricia Danzon)談到。“這通常意味著在任何藥費報銷制的國家,公司都應該盡可能追求利潤。在美國,我們已經建立了一個為藥費報銷的體系,可令人遺憾的是,這個體系卻沒有對公司制定的價格設定任何上限。”

吉利德科學公司雖然拒絕了沃頓知識線上的採訪請求,不過該公司在一份聲明中稱:“我們認為,Sovaldi的價格反映了這種藥物的價值。與現有的其他療法相比,Sovaldi是治療學上的一個重大進步,因為它能將療程縮減到短短12周的時間,而且能減少甚至完全擺脫干擾素的注射治療,具體情況依病人的遺傳特徵而定。”該公司還談到,Sovaldi的價格加上干擾素和利巴韋林(ribavirin)(一起用於治療)的費用,與通常用於治療丙型肝炎的蛋白酶抑制藥的費用相當。

此外,吉利德科學公司還堅稱,通過治癒丙型肝炎,隨著時間的延續,Sovaldi實際上會節約醫療保健系統的資金,因為它減少了這種疾病導致的肝功能衰竭等併發症,並減少了病人對肝移植的需求。

丹澤談到,幾乎毫無疑問的是,這種藥物能給很多人帶來幫助,這也正是這場論爭的焦點所在。這種藥物遠不是第一個以驚人的高價投放市場的藥物——癌症治療藥物每個療程的價格通常都是數萬美元,面向“罕見”疾病的藥物也一樣,這些藥物影響的只是很小的病人群體。但在那種情況下,“人們認為非常高的價格是合理的,因為你面對的病人群體人數很少,(而藥物研發的)成本則是要收回的。”丹澤談到。“而當你面對丙型肝炎這種數量龐大的病人群體時,問題就接踵而至了。論點可以倒轉嗎?——也就是說,因為病人數量龐大,價格就必須更低嗎?通常情況下,在一個市場化的系統中,我們不會根據消費者的數量來調整價格。與價格關係更加密切的是產品的價值。”

丹澤還補充談到,在美國,價值往往被定義為市場願意承受的價格,無論價格是多少。不過其他國家的情形並非如此。吉利德科學公司稱,在英國,該公司為12周療程的Sovaldi的定價為57,000美元。她談到,英國的平均工資水準低於美國,此外,藥物的價格主要是由國家衛生與臨床優化研究所(National Institute for Health and Care Excellence,簡稱NICE)掌控的,該機構會評估每一種新藥,並裁定本國的醫療保健系統是否應該為其支付費用。“(Sovaldi)在英國定價更低,與差別定價的原則以及與國家衛生與臨床優化研究所制訂的規則是一致的。”丹澤談到。

丹澤表示,英國以及幾乎所有發達國家都有為醫藥價格設定範圍的機制,醫藥價格往往根據人們為藥物帶來的一定時間的“品質調整生命年”(quality adjusted life year,簡稱QALY)的付款意願來確定。品質調整生命年這一準則不但會考慮到某種特定的健康干預(health intervention)為病人帶來的整個預期壽命的長短,而且還會根據病人的健康狀況考慮到他們在此期間的生活品質。丹澤談到,品質調整生命年和其他的相關標準“是創新的激勵因素”。她表示:“任何能給人們帶來好處的新產品都可以以更高的價錢出售,價格的高低與改善人們健康狀況的產品的創新程度是相稱的。但價格並不是一張‘空白價簽’(意指價格可由製造商隨便填寫)。”

有些保險公司稱,給吉利德科學公司以及最終也會給美國其他競爭對手的空白價簽,會帶來可怕的經濟後果。快捷藥方公司估計,從2014年到2016年,治療丙型肝炎的費用會飆升1,800%,可能會高達3,000億美元——該公司的首席醫療官史米勒對媒體表示,這一數字超過了美國在其他所有藥物上的花費總和。

丹澤談到,在美國,如果說有人能對製藥公司施加降價的壓力的話,那麼,他們就是保險公司了。但是,快捷藥方公司或者其他福利提供者實施的對抗性措施並不一定會奏效。“任何保險公司都很難獨立應對,因為他們要與市場中的其他保險公司展開競爭。”她談到。“這也是快捷藥方公司要組建一個聯盟的原因所在。但是,任何一家支付費用的機構都會反復說:‘我們沒有這麼幹的市場勢力。’如果醫生開具了這種藥物的處方,他們覺得自己就必須付款。”

複雜的專利制度

今年一月,義大利的研究人員發佈的一項研究成果稱,根據包括品質調整生命年在內的諸多評價指標測算,利用Sovaldi等三種藥物治療丙型肝炎的療法是很划算的。沃頓商學院醫療保健管理學教授馬克·V.保利(Mark V. Pauly)認為,這樣的證據可能會被淹沒在人們對這種藥品價格的大聲抱怨中。

他談到,更重要的是,這場論爭忽略了醫療保健系統中的一個關鍵因素,對美國來說,要想對醫藥價格擁有更多的控制權,有個關鍵因素就必須改變,它就是專利制度。“Sovaldi是一種專利藥。專利之所以存在,是因為政府希望企業進行原創研發,並允許他們暫時壟斷研發成果。”保利談到。“專利保護的總體思路是,允許企業在一定時期內核收壟斷價格,以激勵創新。這也正是吉利德科學公司的做法——他們確定了壟斷價格,其根據是他們認為市場願意為其產品支付的價格。”

保利談到,專利制度是由對Sovaldi價格怨聲載道的同一批人控制的。“我覺得有些諷刺意味的是,國會議員稱這個局面非常可怕。”他談到。“可如果我們不讓公司確定高價格,或者有人認為他們這麼定價是不道德的,那麼,國會就應該改變專利制度。”

保利補充談到,那會是個巨大的改變——但並非不可能。舉例來說,政府可以為研發出具有開創性治療藥物的公司提供大筆財務獎勵,而不是讓他們憑藉專利制度享受多年的壟斷權。“有些人認為,就真正促進創新而言,專利制度不如一個開放的自由競爭系統更有效。”他談到。“有些經濟學家認為,你可以給公司發放獎金,之後,命令他們按成本價銷售藥品。”

但與這個論點對應的一面是,現有的專利制度可讓公司回收高昂的研發成本,並進而激勵他們推出更多的創新成果。人們普遍引用的資料是,將一款新藥推向市場的成本為10億美元,不過最近有人估計,實際成本高達50億美元.“毫無疑問,臨床試驗的花費非常高昂……激勵人們從事這類活動的因素是將來的高收益。”保利談到。“所以,我認為,人們對道德的討論是脫離實際的,因為你是在事後做出價值判斷的,實際上,你應該對整個專利制度做出道德判斷。”

管理公司聲譽

在針對Sovaldi價格的論爭中,一個無法回避的關鍵問題是:對批評做出反應對吉利德科學公司的聲譽到底有多麼重要呢?沃頓商學院法律研究與商業道德榮譽教授阿諾德·J.羅梭夫( Arnold J. Rosoff)認為,在做一個優秀的企業公民與為股東掙得良好的回報之間達成恰當的平衡是很困難的事情。“一家投入了數千萬美元開發一種藥物的公司自然想收回投資。”羅梭夫談到。“你要在需要這種藥物但無力承負藥物全價的人,與人人都希望醫藥公司繼續銳意進取的願望之間取得平衡。”

吉利德科學公司在發給沃頓知識線上的陳述文章中稱,公司已經建立了“本行業中一個最全面的病人補助計畫,以確保藥物的價格不會成為美國病人使用Sovaldi的障礙。”這一計畫的組成部分包括為病人提供優惠券,使其自費部分低至每月5美元,為沒有保險的某些病人全額支付醫藥費,以及為一家獨立的非營利性組織——該組織為無力承擔治療費用的病人提供幫助——提供財務支援等。

Sovaldi之爭影響的不只是美國。世界衛生組織(The 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估計,全球罹患丙型肝炎的人超過1.5億,每年死於這種疾病併發症的人多達50萬人。面對無力承負這種藥物價格的發展中國家,吉利德科學公司已表現出了降低價格的願望。在最近於倫敦舉辦的一個醫學會議上,非營利性組織無國界醫生(Doctors Without Borders)證實,如果用於治療肯雅、莫三比克、緬甸和印度等國家的病人,該組織可以以900美元的價格獲得12周療程的該藥物。

吉利德科學公司並不缺乏讓貧窮國家獲得自己創新成果的歷史:2011年,該公司是與“藥物專利池”(Medicines Patent Pool)達成交易的首家企業,這個得到聯合國支援的組織旨在讓更多的人獲得愛滋病治療藥物。該公司將四種抗愛滋病藥物的專利捐贈給了藥物專利池,從而,貧窮國家可以據此生產和銷售便宜的藥品。

據羅梭夫說,同為製藥企業的默克公司(Merk)用其治療“河盲症”(river blindness)的藥物,證明了讓那些最需要的人用得起創新成果這一策略的價值,河盲症是非洲的一種常見病。20世紀80年代,默克公司前首席執行官羅伊·瓦格洛斯(Roy Vagelos)決定在非洲免費提供該藥物。“這種藥物已經聲名遠播,而且默克公司也已經收回了大部分研發成本。”羅梭夫談到。“到了那時候,你考慮的只是生產和分銷這種藥物的成本。一家公司可以在不損害本土市場的前提下,在第三世界國家表現得極為慷慨。”

長期以來,瓦格洛斯一直在宣揚河盲症計畫帶來的正面宣傳價值。“所有制藥公司都知道這個例證,也都想像默克公司那樣令人豔羨。”羅梭夫談到。“但問題是,就實際情況而言,這麼做的利弊何在呢?你當然也想得到那樣的榮耀,但你要有能力承擔那麼做的代價。”

在此期間,這場針對Sovaldi價格的論爭並沒有損害公司的銷售業績。吉利德科學公司推出了史上最成功的藥物之一,分析人士現在預測,Sovaldi在上市第一季度的銷售額將介於10億美元到20億美元之間——從而,使其毫無懸念地超越史上最暢銷的藥物——輝瑞製藥公司(Pfizer)的降膽固醇藥物立普妥(Lipitor)。

 

如何引用沃顿知识在线文章

Close


用于个人/用於個人:

请使用以下引文

MLA

"Sovaldi:一天1,000美元的治療費用應該責怪誰?." China Knowledge@Wharton. The Wharton School, 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14 七月, 2014]. Web. [29 March, 2024] <https://www.knowledgeatwharton.com.cn/zh-hant/article/7590/>

APA

Sovaldi:一天1,000美元的治療費用應該責怪誰?. China Knowledge@Wharton (2014, 七月 14). Retrieved from https://www.knowledgeatwharton.com.cn/zh-hant/article/7590/

Chicago

"Sovaldi:一天1,000美元的治療費用應該責怪誰?" China Knowledge@Wharton, [七月 14, 2014].
Accessed [March 29, 2024]. [https://www.knowledgeatwharton.com.cn/zh-hant/article/7590/]


教育/商业用途 教育:

如果您需要重复利用我们的文章、播客或是视频,请填写内容授权申请表.

 

Join The Discussion

No Comments So F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