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英語母語人士在美國面臨的玻璃天花板

今年夏天，美國著名的科技創業公司孵化器Y Combinator（曾投資過包括Dropbox，Airbnb和Reddit在內的大量成功初創企業）的聯合創始人保羅·格雷厄姆（Paul Graham）在一次訪談中談到他如何評估有潛力的公司。他的話引來了矽谷許多外國企業家的不滿，同時也揭示出風險投資家們普遍持有的一種偏見。

“對一個CEO來說，操一口外國口音是非常糟糕的一點，”格雷厄姆在接受美國主流商業報刊Inc.雜誌的採訪中說，“我沒法給出確切解釋，不過在工作中有許多比較微妙的事情要交流，有嚴重的外國口音是做不到這種微妙交流的。而且傻子都知道說一口地道英語會有助於一個人成功，但是你現在都還沒擺脫掉你的口音，說明你這個人夠沒有頭腦的。”

這一評論在社交媒體上掀起了以“矽谷無知”為話題的討論。該採訪也成了Gawker網下讀者眾多的網路雜誌Valley Wag的頭條新聞。（格雷厄姆後來在自己的博客上進一步闡述了自己的觀點）

不過，根據沃頓商學院管理學教授蘿拉·黃（Laura Huang）的一項新研究，雖然格雷厄姆的話對許多創業者確實很無禮，但是並不令人感到驚訝。黃的論文《政治技能：解釋外地口音對管理層人才招聘和創業投資決策的影響》指出，在商業中對非英語母語者的歧視是普遍存在的。她指出，不能講一口地道英語的企業家獲得創業基金的概率大大低於英語地道的企業家，而在招聘管理層人才時，有口音的面試者獲得工作的概率也要低於那些沒有口音的面試者。該論文發表在11月份的《應用心理學雜誌》（Journal of Applied Psychology）上。

“隨著就業越來越全球化，工作中非英語母語人士也越來越多，”黃教授說。她和聖名大學的瑪西亞·弗裡德格（Marcia Frideger）教授、加州大學歐文分校和倫敦政治經濟學院的約恩·皮爾斯（Jone Pearce）教授共同完成了這項研究。“他們可能會獲得技術性的工作，但是作為一個群體，他們在向管理層晉升時面臨著玻璃天花板，在為自己的商業點子尋找資金時，也會受到歧視，”黃指出。

根據聯合國最近的一項報告，目前全球有2.14億人（相當於1/33的世界人口）不在他們出生的國家工作。他們作為移民活躍在世界的各個角落，做著各種級別的工作。與此同時，英語正逐漸成為全球的“商業語言”，大概有10億母語非英語人士在工作中要使用英語。

草率判斷

黃說，口音雖然“一下就能暴露你外國人的身份，”但更大的問題在於它會讓人覺得你與本地人相比“政治技能”不夠好。“政治技能是一種比較難定義的東西，但你看到就會識別出來，它不光是指有效和良好的溝通，它還包括敏銳的感知和影響他人的能力，”她說，“無論是在行政管理還是在創業活動中，這種軟技能已經變得越來越重要。”

但是這種能感知到的政治技能往往會使人做出草率的判斷。比如，我們來思考一下如今評估應聘者和新創業者的方法。如今越來越多的公司通過獵頭公司來招募高層管理人才，獵頭公司一般通過電話對應聘者進行初次面試。同樣，風險投資家和其他投資者會根據短暫的展示情況做出投資決策，也就是說，創業者做一個5到10分鐘的簡短展示就有希望獲得投資。

“這些最初的篩選環節讓口音成了對話中一個明顯的問題，凸出了外地企業家面臨的挑戰，因為面試官或者投資者不再關注他們在講什麼，是什麼樣的點子，而是關注他們的語言怎麼樣，”黃指出，“不過外來應聘者和尋求投資的創業者可以採取積極方式來儘量減弱這種偏見的影響，所以我們要瞭解這種偏見。”

黃和她的合作者做了兩項試驗。在第一個試驗中，受試者需要對應聘者做出評價，並且表面上他們的評價會與專業面試官的評價做比較。受試者會得到關於一位中層管理職位的市場總監的描述資訊和該應聘者帶照片的簡歷，然後聽應聘者面試管理崗位時的部分錄音。（所有應聘者年齡和教育背景相似，錄音裡應聘者和麵試官的對話內容相同。）

受試者聽完錄音後會填一份問卷，然後對是否推薦錄用這名應聘者作出評估。黃和她的同事發現，有口音的非母語應聘者即使在其他方面和本地人沒什麼區別，但獲得行政崗位工作的可能性要比本地人低16%。

第二項研究是讓受試者觀看90位元創業者的展示視頻，視頻來自三年內美國三個頂尖技術展示競賽。每看完一個視頻，受試者在簡短的問卷上對企業家的口音、技能和吸引力做出評價，然後將該評價與企業家獲得資金的可能性做對比。結果發現，有外地口音的創業者獲得資金的概率要比口音純正的創業者低23%。

政治技能指標

解決這一問題的一個可能的辦法是進行語音訓練，讓自己的發音更加接近工作所在地的標準。“但是改變口音是非常困難的，而且還有可能在社交上受到不利影響，因為一旦改變口音，他們的移民群體會認為他們丟掉了自己的根源，”黃指出。

黃和她的同事提出的辦法比較現實，或許也更為有效，那就是，直面這一問題。“有口音的人可以通過主動通過說明這一問題來避免受到歧視，”黃說，“想辦法說明你有過硬的政治技能。告訴面試官，‘我知道有人會覺得我有口音，因此在爭取資源的時候不會那麼主動，但事實上在這方面我是非常積極能幹的，我一定會確保我的員工獲得他們所需的一切工具。’或者告訴你的投資人，‘人們可能會覺得我有口音，所以不能很好地聽取顧客的想法，但是你們看看我原來的工作表現就知道了，我與客戶的交流是非常暢通有效的。’”

人力資源專業人員和投資者也要負起一定責任。“他們要意識到這種偏見的存在，”黃指出，“在面試非母語人士或者評估非母語創業者的展示時，他們需要問一下自己，‘我在評估這個人的什麼品質？這個人政治技能是否過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