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哈回合談判破裂：全球貿易何去何從？

隨著7月底世界貿易組織多哈回合談判的破裂，使得國際貿易自由化的進展受阻，這場歷時七年的旨在建立國際貿易新規則的努力以失敗告終。中國和印度這兩個快速崛起的經濟體對其巨大的商業和戰略利益提出保護，使得曠日持久的談判形勢更加複雜。

 

失敗之後的談判會否在不久的將來重新啟動仍不得而知。部分談判代表甚至懷疑讓如此眾多的國家達成一致意見是否可能，因為世界貿易組織約有150個成員國，而各成員國對任何措施均有否決權。“實際情況就是，它變得太複雜了。”世界貿易組織總幹事帕斯卡·拉米在接受《金融時報》的採訪時說道。

 

使談判受阻的是中國和印度提出的一項最後提案，即農產品特殊保障機制。該機制是指發展中成員可在農產品進口激增的情況下，可採取對重要農作物如棉花、大米和糖類提高關稅等特殊保障措施以保護本國農業免受衝擊。關於在進口商品激增到何種程度才能實施關稅的問題上，西方經濟強國與新興經濟體之間無法達成一致意見。

 

當然，貿易還會繼續開展下去。多哈回合旨在使規則能夠更多地包含新興經濟體的利益，並通過降低諸如關稅等壁壘，以及減少或終止富國為其農戶與製造商提供補貼等措施來幫助全球的窮國。許多觀察家表示，談判破裂對窮國而言無疑是一次打擊，因為這些國家的經濟發展需要依賴進入更大的市場。

 

沃頓商學院管理學教授、全球化問題研究專家史蒂文·柯賓（Stephen Kobrin），以及中國經濟的研究權威馬歇爾·邁爾教授（Marshall Meyer）最近接受了沃頓知識線上的採訪，就多哈談判的破裂、全球貿易、以及中國在貿易管理規則方面的利益等問題提出了各自的觀點。

 

沃頓知識線上：世界貿易組織談判制訂了規則，用來管理超過150個成員國之間的國際貿易。現在，多哈回合宣告破裂，其實際影響是什麼？貿易還將繼續開展下去嗎？

柯賓：我認為在短期內不會有太嚴重的影響，對全球國內生產總值（GDP）會有一些微小影響。我認為長期的嚴重影響在於對整體多邊貿易體系的影響，包括成員國對世界貿易組織的重視程度，他們是否願意遵守世貿組織的原則，特別是他們是否願意遵從某個仲裁庭的不利決議。

沃頓知識線上：如果確實如此，那麼在缺失某種全球性協定的情況下，貿易會變得怎樣？

柯賓：所謂“全球性協議”的缺失，也就是缺失相當多數的、但仍是次要的規則的延展。因此，我們依然擁有一套立基於規則的國際貿易體系。我們在二次世界大戰之後就立即開展了一系列談判。

沃頓知識線上：關稅和貿易總協定的情況如何？

柯賓：關貿總協定……到目前為止……一直呈遞增發展；它們互為基礎，並在1994年世界貿易組織建立時達到頂峰。我們在管理國際貿易體系方面擁有相當廣泛的系統。問題是將這些規則進一步延展至農業和其他問題；這正是多哈回合的目的所在。

沃頓知識線上：還有，也許正如你剛才所說的，如果在某種程度上對世界貿易組織的職權構成危害，就要對規則進行加強。

柯賓：世界貿易組織于1994年創立之後，其重大進步之一就是仲裁庭的成立。從關貿總協定到世界貿易組織，其中很大的改變在於，成員國如今更難對一項不利裁決表示忽視。迄今為止，還沒有任何一個主要成員國如此做過。但是，仍舊沒有辦法強迫一個成員國遵從世貿組織的一項裁決。這須依仗對互利互惠的信任以及對多邊體系的好處的信任。而且，如果沒有談判的推動，此種信任就可能會消融，這是非常危險的。

沃頓知識線上：談判破裂之後，《華爾街日報》馬上刊登了一篇文章。文章稱，談判失敗可能標示著60年來全球自由貿易協定的持續擴展的結束。這聽上去很誇張，但是與你剛才所說的有些相似。

柯賓：我認為那太誇張了。在我看來，這標示著自20世紀40年代關貿總協定首次談判以來，循序漸進的進展再次結束。在那時之後就出現了“低果先摘”的情況，其次，世界經濟的包容範圍越來越廣。

 

回想20世紀60年代的甘迺迪回合，那是戰後主要回合之一，其時只需8-9個國家就能達成協定。即便在烏拉圭回合中，多數發展中國家也只是局外人的身份。但是到了多哈回合，突然冒出163個國家，其中參與談判的可能就有60或70個國家。

 

我認為發生變化的是那種輕鬆的環境，這是一個強烈的詞語，但世貿組織多邊談判的整體過程，以及在所有成員國之間達成協議的過程未發生變化。我認為下一步的任何進展需要採取不同的方式。

沃頓知識線上：造成談判破裂的原因有很多，除了需要有更大的包容性以及讓更多國家參與之外，各成員國所參與的角色是不同的。我是指作為新崛起的主要經濟體的中國、印度以及巴西，他們的影響力比以前大多了。當然，他們有著必須處理的利益問題。

柯賓：是的，這也是我之前所說的。許多發展中國家已經在世界經濟和談判中起到舉足輕重的作用，從這個角度來說確實如此。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的30或31個成員國的情況各不相同，因此在開始考慮中國、印度及烏拉圭的時候，這就成為一種屏障，因為他們各自的經濟發展水準、目標、政治體系、經濟理念大相徑庭，而且也大大有別於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的傳統成員國。

沃頓知識線上：考慮到他們的利益分歧，特別是在現有談判規則的規定下，你認為北美洲、歐洲和亞洲的傳統經濟強國究竟有沒有可能與這些新興經濟體在貿易方面達成協定？根據這些談判規定，任何一個成員國都可以對協定的某個部分提出否決，然後使整個協議過程陷入僵局。

柯賓：實際上，一個成員國就可以否決；但是我認為這種情況並未在本次談判中發生。正如我在前面所說，這也許代表了談判過程在性質方面發生的變化。要使160個不同成員國對各類問題達成多邊協議，這已經超出了我們的可控範圍。這是不太可能的。

 

我們也許必須：a) 在所有成員國之間將討論範圍縮小。或者，b) 將談判分地區進行，然後在全體委員會中彙集起來，這樣就可以實現地區級的自由貿易，然後朝著全球級自由貿易進展。正如我前面所說，我們可能必須將談判細分。“自行車將繼續前進”，但是必須以不同的速度和方法進行。

沃頓知識線上：考慮到參與國的數目變化以及利益分歧，是否有理由認為這些談判將很快以其現在的形式重啟？或者，你是否認為如果談判確實重啟的話，將會以你剛才所說的某些不同的形式重啟，比如分地區談判或每次討論一項措施？

柯賓：談判可以重啟，我認為要想達到廣泛一致的意見，勢必會出現一些引起大家關注的重大問題，一些需要大家做出讓步並同意的問題。我覺得很可能就是：我們每次取出難題的一小部分，解決這些問題，然後再將它們拼湊在一起。

沃頓知識線上：此次回合談判破裂是否會激勵美國的自由貿易的批評人士？他們一直是人們津津樂道的替罪羊。

柯賓：我不確定他們是否需要激勵。我認為圍繞著商業週期還有許多貿易問題。而且，隨著時世越來越艱難，會有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對自由貿易的好處、外包的價值、以及投資回流的價值提出質疑。而談判的失敗將會加重此類質疑。但是，我認為這不太會成為鼓勵人們反對全球化或自由貿易的主要因素。

沃頓知識線上：對美國選民而言，貿易問題始終是個令人頭疼的問題。在今年秋天的美國總統大選中，可能就會有一個重要問題。一方面，人們普遍瞭解從長期來看，自由貿易對經濟機會在全球範圍內的展開是非常必要的。但是另一方面，長期意味著資金周轉之間的耗時將會很長。自由貿易對政客既是一種誘惑，又是一個會引起激烈爭執的問題。如果讓你為選民提供建議，你會如何指出他們應當處理這個問題？你又如何設法理解自由貿易的重要性？

柯賓：我堅信開放型經濟；這並不表示缺失所有的規定或約束。在任何開放體系中、在向世界經濟開放的任何國家中，總會有勝利者和失敗者，這點是確鑿無疑的。人們對失敗者會表示更多的關注，因為他們會從經濟方面感到更多的恐懼。我們需要做的一件事，這也是討論了50年的一件事，那就是為因自由貿易中的問題而失敗的人們構建一張更加牢固的安全網。我認為這會對整體經濟帶來好處。雖然這在每種情況中未必都是明確的，但我認為總的來說這是正確的。

 

自由貿易並不代表為每一個人、每一個行業都帶來利潤。我認為應當更加關注的是，為失業者、需要再次培訓、需要臨時就業、需要失業救濟金的人們提供一定幫助。

 

<SPAN lang=ZH-TW style="FONT-SIZE: 10pt; FONT-FAMILY: PMingLiU; mso-fareast-language: ZH-TW; mso-as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