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分之一的美國創業企業僅在一年後即倒閉，超過一半的創業企業活不過五年。在這樣的大背景下，創業團隊面對低迷的運營狀況該如何應對呢？是減少損失關閉店鋪，還是堅持下去？
這可能取決於創業團隊構成以及成員親密度。若成員是朋友關係，則可能影響更大。沃頓商學院和倫敦城市大學（City University of London）的一份最新研究發現，企業家在應對潛在失敗時，往往“希望會戰勝恐懼”。
這篇名為《哪個更重要？創業期間升級投入的群體性恐懼vs.希望》（Which Matters More? Group Fear Versus Hope in Entrepreneurial Escalation of Commitment）由沃頓商學院管理學教授西格•巴薩德( Sigal Barsade)、創業與組織行為學學者托利•黃(Tori Huang)以及倫敦城市大學卡斯商學院創業學教授蘇塔利斯(Vangelis Souitaris)合作撰寫。
該篇論文以66個創業團隊在模擬創業狀態下的569個決策回合為基礎，研究情感在創業中的作用。該文作者近期做客沃頓知識線上節目，談論在不確定時期，這項研究如何給企業家帶來希望。下文為經過編輯的對話記錄。
關注創業中的情感因素
沃頓知識線上：你們為何選擇此特定領域做研究呢？
西格•巴薩德：創業顯然是一個令人極度興奮的研究領域，但很多研究都集中在如何獲得資金等方面。直到最近才開始受到關注的是很內在的一個層面，即創業所包含的情感。創業毫無疑問是一項充滿情感的行為，因為面臨的不確定性太多。作為一個團隊，我們真正感興趣的是“創業團隊的情感如何發生影響”這個主題。
沃頓知識線上：為何行為和情感如此重要？
蘇塔利斯：我是一名創業學教授，創業中納含的情感是一個新領域，尤其在很多創業企業最終失敗的大背景下。這是創業遊戲的一部分。也許我們對創業失敗後的情感有一些瞭解，尤其是悲傷，但我們對失敗前即創業過程中的情感知之甚少。有沒有什麼情感讓你停下來或讓你繼續？這就是為什麼我們關注情感因素，尤其關注希望與恐懼，因為這兩項是與不確定性相關的情感，而創業就是不確定的。這就是激發我們興趣的原因。
沃頓知識線上：是否從第一天起，團隊成員友誼就會在決策中發揮重要作用呢？
托利•黃：是的。我們知道很多創業團隊都是朋友，這也是最初得以形成合作的原因。但與此相關的研究並不多。我們的研究首先發現，大體上由朋友組成的團隊更可能對目前階段顯示失敗的專案加大投入。
同時我們還發現，在群體恐懼與投入減少的關係中，即團隊最終都會退出初顯失敗徵兆的風險專案中，友誼的作用相對溫和。但在我們研究的另一種關係中，即群體希望與加大投入的關係中，友誼的影響則更大。
沃頓知識線上：您們是否遇到過這種案例，創業者認為是時候結束企業了，但仍然因為友誼而繼續下去的？
巴薩德：有這種案例。創業者在友誼的影響下會堅持更久。但是這種決策也有積極的效應。你們幾個人就是喜歡在一起幹事情，因此你們想繼續這種愉快的相處模式。
托利提及的另外一項研究結果則指向了另一面。如果創業團隊是朋友，而他們集體感到恐懼，那麼這個團隊會有更大的傾向結束專案。該情況傳遞出的信號是，朋友會比一般熟人更多關注對方的情緒。諸如，成員內心會這麼想“好吧，我明白了，你覺得我們的專案找不著北。沒關係，我們就此結束吧”。但我認為真正有趣的地方在於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人們不是憑白無故就去工作，他們在意共事的對象。在創業環境下尤其如此。
不要賠了事業又丟了朋友
沃頓知識線上：通過研究，你們是否能確定，與沒有太多友誼關係的創業團隊相比，由朋友組成的團隊可能收穫更大程度的創業成功呢？
蘇塔利斯：友誼的確至關重要，它是人們集結在一起工作的原因。我們看到很多由朋友組成的創業團隊，還有很多家族企業。朋友與家人更容易讓你信賴。但從另一方面說，能起到互補作用的陌生成員對於創業團隊也很有用，因為有時好朋友與我們十分相似，所以我們需要互補技能。
關於朋友與陌生人對團隊影響的研究文獻都很多，就我個人而言，我相信能起到互補作用的陌生人對團隊的作用更大。所以我們建議創業者從朋友圈中走出來。這不是說要他們忽視或離棄朋友，而是他們應該多去探尋那些能互補團隊技能的人才，這樣才能建立一個真正高效的創業團隊。
托利•黃：我認為由朋友組成創業團隊存在其他不利因素，尤其是在我們研究的這種情況下，即在事情發展並不那麼順利之時，僅僅因為是朋友關係所以選擇繼續堅持，不一定會帶來最佳創業結果。所以我認為創業團隊裏朋友關係是一把雙刃劍，某些情況下這種友誼關係能起到正面作用，帶來效益；而在其他情況下，這種關係只會帶來不利。
巴薩德：我可以補充說明一下。有一項研究表明，與朋友一起共事或創業並不一定是好主意，除非你之前與他共事過。如果你們僅僅是在社交意義上一起玩的好朋友，這不一定意味著你們可以共事，如果共事甚至可能會更糟。
沃頓知識線上：你們的研究能否確認，創業或者商業環境帶來的壓力，會對友誼關係造成影響？
托利•黃：我們的研究還不足以說明這一點。但我負責所有的試驗環節，所以我面對面地觀察了所有團隊。一些團隊，尤其在研究末尾不得不討論是否要退出。有時一些人希望退出，而另一些人不願意。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會進行比較艱難的對話。我不確定在離開實驗室後，先前的此類溝通對話對他們的友誼是否有影響。但在我看來，最後情況可能會變得比較糟糕。
蘇塔利斯：大體而言，當創業進行得不順利時，友情也可能出問題。這是與朋友共事的弊端之一。最終你可能賠了事業，也沒了朋友。
帶著希望在堅持
巴薩德：我們讓每三個人一組進入實驗室，對創業公司的形態做了一個非常精細的模擬。這項研究最令人激動的地方在於，迄今為止，大多數關於對失敗事業投入升級的研究大都是諸如設問“如果你做出某種行為，那麼接下來你該怎麼辦”，這是種一次性的試驗。但在我們的研究裏，我們可以多回合觀察試驗團隊，有些團隊我們甚至觀察了21個回合。每一個回合結束後，這些團隊會收到對於他們表現的回饋，他們也會記錄自己在該時點自感受到的希望與恐懼的程度。
這項研究允許我們在實驗室裏捕捉最野性和真實的情感，諸如恐懼是如何產生，又是如何消退的？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影響是如何發生的？我們還把每件事都錄下來，這樣我們就可以衡量參與度，最終找到了可以解釋研究結果的成因。
沃頓知識線上：經過一次次回合後的溝通與理解，這都未能改變團隊成員繼續留下以及加強投入的傾向嗎？
巴薩德：有不同的結果。確實有人離開了。我們觀察的點是他們離開得有多迅速，以及為什麼會離開。順便提一句，有一組在模擬實驗中最終取得了成功，團隊成員留下來的原因是他們可以獲得大致450美元的收益。我們把這一試驗因素設置得與真實創業相似，即創業雖然很難成功，但只要成功了就會贏得高額收益。
試驗中最令人激動的事，是我們發現團隊希望與恐懼的程度會超過最初的狀態，因為他們投入的是自己的錢。
托利•黃：我想補充一下，以前對於投入升級的研究文獻非常豐富，給了我們很多啟發。但是過去的研究顯示，人們面對日益增高的負面結果往往會堅持既存的行為或者決策。而他們不作出改變的原因是因為感到被困住和無望。這與我們發現的結果十分不同。
尤其就創業而言，我傾向於認為人們是帶著希望在堅持，且正因為如此，他們才會繼續參與，繼續發展，這也是為何這些人最終獲取了成功。並不是因為他們覺得身陷囹圄毫無希望。這種情景和解釋不是我們希望看到的。而我們的研究正好發現人們是滿懷希望而非毫無希望。對於創業，我認為這一發現傳遞了正面的資訊。
希望會戰勝恐懼
沃頓知識線上：這項研究將如何敦促創業事業，尤其是朋友之間的創業事業往前邁進？蘇塔利斯：研究的主要觀點是希望會戰勝恐懼。當你害怕時，你會選擇結束。但當你充滿希望，你會更加努力。最終，希望會留到最後。只要有希望，人們就會繼續他們的事業，加大投資。
在我們的試驗場景裏，有一項關於業務下滑時投入升級的研究，我們在觀察研究對象何時停止。在實際結果出來之前，很難辨別投入升級與堅持的區別。研究發現，如果你充滿希望，你加大了投入，最後你可能輸得更多。
但在我們的66個試驗案例中，有一個案例裏面人們升級了投入並繼續堅持，最終他們取得了成功。所以兩種結果都可能出現。我們對企業家是這麼說的：“是的，如果你充滿希望，你就會不斷加大投入，而希望最後會破滅。大多數時候，你必須停止，因為你錯誤地抱有希望，你只會越來越多地投資，最終遭遇財務危機。但也有這種時刻，希望也可能帶著你繼續跨越障礙，最終你會取得巨大勝利。”
巴薩德：你知道，蠻有趣的。我們研究了希望，也研究了恐懼。我們說：“對，恐懼確實重要，因為當我們恐懼之時，我們會遠離事物。希望也非常重要，因為希望帶著我們走向成功。”正如我的同事指出，兩種情緒都重要，但最終希望戰勝恐懼的事實是如此強大的研究結果，它不僅向創業者，也向我們時代的任何一位商界人士傳遞著如此強大實用的資訊。我認為我們當下環境中有太多恐懼情緒。我們過多關注可能出現的問題並選擇躲避。我們發現了在這種大環境下希望的情緒更為重要，它將最終帶領部分人走向成功，這一研究發現對很多領域都相關。
沃頓知識線上：托利，您是否同意西格的觀點，即你們的研究成果對於創業以外的領域，也有啟發？
托利：對，我同意。我認為這項研究及其結果是非常積極的，以至於我現在更相信希望而非恐懼。在當前世界環境下，保有希望是件好事，我們不要讓恐懼驅動我們勝過希望。這一點在我看來，是超越研究本身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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