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城”喜剧团 (The Second City) 的凯利·莱昂纳多 (Kelly Leonard) 和汤姆·约顿 (Tom Yorton) 认为即兴喜剧与商业的相似之处可能比人们最先能想到的更多。在新书《“是的，而且”：即兴创作如何反转“不，但是”思维方式和提升创造力与合作》(Yes, And: How Improvisation Reverses ‘No, But’ Thinking and Improves Creativity and Collaboration) 中，他们分享了个人对创造力和团队建设的见解。
最近，当莱昂纳多和约顿作为Authors@Wharton系列活动的客座讲师来到校园时，沃顿商学院管理学教授劳拉·黄 (Laura Huang，音译) 就这本新书对他们进行了采访。
以下为编辑后的采访记录。
劳拉·黄：在阅读这本书的时候，我会开怀大笑，会感到畏缩尴尬，也会提笔记录，所有这些都在同一时间发生。这本书中有许多有用的趣闻，以及一些极具幽默感的轶事。你们能分别谈谈写这本书的初衷吗？
凯利·莱昂纳多：如果15年前你说“第二城”将在商业书刊上留名，我们会说，“你疯了吗？”但是当汤姆开始成立公司的时候，那是大约16年前，他也为“第二城”如何与客户合作带来的全新的思维，而且他也的确拓展了业务。我已经在“第二城”工作26年了，这里的合作非常有趣。汤姆是一个生意人，而我是一个剧院工作者，所以这真的是一次舞台与商业的交锋。“第二城”喜剧院拥有56年的历史，但实际上我们把这里当成一个创意实验室。在这56年的时间里，我们和成群的人一起工作，从无到有进行创作。我们是内涵的创造者，并且从未停止。我们始终以团队的形式工作，而且非常成功。
在某个特定时刻，我有了这种想法，“我必须把这些事情表达出来。”看看那些从舞台一跃进入荧屏成名的人，我会想也许我有善于发掘人才的双眼，但并不是。因为当亚伦·阿金 (Alan Arkin)开始出名的时候我并不在这里。蒂娜·菲 (Tina Fey) 开始崭露头角的时候我才在这里。但是“第二城”有一个悠久的传统，从团队中发掘人才并取得成功。当我们开始将其代入商业中，并且获得越来越多的成功时，我们找到了彼此，这大约是两三年前，我们想，“如果不把这本书写出来，我们简直就是傻瓜。”
汤姆·约顿：千真万确。对我来说，商业也是即兴创作中的一幕。商业并不会配合我们所有的计划、控制、管理，以及我们为了控制变量尝试做的所有事情。这个世界是一个灰色地带，我们所说的即兴创作工具非常重要，而且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重要。这就是我们写这本书的初衷。
黄：令我真正感到惊奇的是你们竟然可以为这些软技能制定出一个框架，你能谈一谈这些软技能吗？
约顿：就我所接受的教育中，从来没有人教我怎样去聆听。事实证明，聆听有时候十分重要，非常关键。当你即兴创作的时候，你就在练习这种技能，你必须练习。所以我们在这本书中提到了一些特定的聆听练习，人们可以把这种技能带回家，但是必须要把它应用于实践。每个人都知道我们可以去健身房健身，锻炼肌肉。但是我们去哪里提高我们的社交技巧？即兴创作就是社交技巧中的瑜伽，它可以把你置身于一个充满意识的现实场景，你需要集中注意力和眼前的人进行眼神交流，而不是思考以前或者以后。当你开启“是的，而且”思维的时候，也就是我们这本书的标题，你是不会说“不”的。你同意或者确信某些事情，你正在和别人共同开展某种事情。当你经历过这些之后，特别是三小时的即兴训练课程之后，那种感觉是最好的。如果我们能在工作中展现出最好的自己，那么一切都会更加美好。
莱昂纳多：我们所说的这些软技能能把商业中的人才和失败者区分开来。这些软技能包括如何聆听，如何解读一间房屋，如何在团队中协作，如何应对失败，以及当预料之外的事情发生时，如何保持灵活敏捷并适应。对许多人来说，这些都是非常陌生的技能。你可以拥有各种可量化的技能，各种战略技能，以及其他所有技能。毫无疑问，这些都是重要的技能。但是只有当你能够在整体中有效工作，从无到有进行创作，应对无法预知的事物，你才能在商业中走得更远。
黄：你提到了“整体”这一特征。从某种程度上说，你们两人也是一个整体，创造出了极具喜剧效果的艺术作品。其中许多都触及了你提出的这些创意问题。你是否见证了创意随着时间发生改变？长久以来，你们都是其中的一部分。
莱昂纳多：创意的确发生了改变。幸运的是，这个世界已经来到了我们面前。如果你在思考“第二城”擅长什么，我们擅长简短的内容和具有互动性的内容。我们和观众一起进行表演创作，而且我们所有的工作都根植在游戏之中。创意领域中的一切奥秘就在我们56年来用于创作的事物之中。我们只是最近才开始将它书面化，因为我们还是一种幼儿期的艺术形式。美国式的即兴创作真正起源于60年前的“康巴斯演员”(Compass Players) 剧院，也就是我们的前辈。所以创意真的改变了。
我想谈一谈你所说的“集体”(ensemble)，因为我们把这当作一个重要的点。我们不会使用“团队”这个词，我们用的是“集体”。我们曾经的伟大导师之一，已经去世的谢尔顿·帕丁肯 (Sheldon Patinkin) 曾说过一句著名的话。你经常会听到这句话，“你永远和团队中最弱的成员水平相当。”他把这句话变了一下，“当你的能力能够补足团队中最弱的成员时，你才算好。”责任回到了团队上。在任何时间，我们两人中的其中一人都要成为最弱的那个。当你是最弱的那个时，你不会想要别人来拉你一把吗？
约顿：20年来我都是站在桌子那一边的人。在我来“第二城”之前，我也是客户，就像我们现在所服务的客户一样。创意的方式可能有一百万种，例如注册商标，七步分解法等。这些都很好，很不错。我们认为目前创意最大的障碍之一是：我们讨论的是尊重事物，而不是尊崇事物。当你对一件产品、一位领导或者一个领域产生尊崇之感时，你就不愿意看到它失败，不愿意看到它的不完整之处。所以如果你只是尊重你的工作，最后却并未以尊崇之心对待它，你就不能奢望它与众不同。只有当你首先想要去挑战现状，世界上的一切过程才能变得更好。
黄：这一点非常重要。这本书中还有一点我非常喜欢的是，当你谈到失败，以及成功就是一系列的失败时，你说失败包含在成功之中。
莱昂纳多：是的。但是我们生活在一个“不许失败”的国家。在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商业要求“你不能失败”。但事实是，我们每个人每天都会失败，我们都将会失败，特别是那些已经取得成功的人。每一个成功故事背后都有许多小的失败。在“第二城”，我们有一个失败的方法论，一个失败的格式。你花了不少钱去看的这个两幕脚本型时事讽刺剧，每个人都会喜欢，都会大笑，因为我们已经试验过了。我们用来试验的是“第三幕”，免费观看。当时已是深夜，许多人都离开了。许多大学生排队等着观看。这是我们的即兴创作舞台，也是我们是失败实验室。我们尝试了所有的题材，即使没有效果也没关系，因为我并不花钱。这就是一个失败模式。我们不仅用这种方法测试观众，也测试我们的员工，也就是演员。他们必须去展示失败，战胜失败。他们在失败后仍然能够带来其他东西。
学习如何优雅地失败，学习如何把失败融入日常活动中，这样失败就不会把你打倒在地。你就会说，“事情总会发生，这只是一个过程”，这就是我们的失败模式。对于商业我们的建议是，找到你的即兴创作舞台，在那里失败来得很快，而且不用害怕失败。
黄：我和许多处于初期阶段的初创公司合作过，失败存在于他们从事的一切事物中。问题是，你怎么知道什么时候你应该与失败斡旋，什么时候应该承认失败，说“这并不可行。是时候开始其他事情了。我们一起来尝试一些新东西？”
约顿：这是一个很艰难的抉择，对此并没有确切的答案，特别是对于初创企业。其中还有许多其他因素，比如你的资金是否告罄？有时候有些事情会超出你的控制，然后决定你应该向哪里走。但我觉得，对我们来说，我们的复原能力更强。我们更愿意坚持到下一步，再试一次，再给它一次机会。当你觉得你应该收手的时候，不如再试一两次，看看在你放弃之前会发生什么。
莱昂纳多：如果你处在一种以“是的，而且”状态为开端的模式中创作，任何点子都尝试一下，你会有丰富的创意。这也意味着失败会来得更快，因为你总是扔掉、扔掉、再扔掉。没有人会以这样一种弥足珍贵的方式坚守。如果你提前开始以“而且，但是”的思维行事，有丰富的创造，你可能不会遇到这种问题。你可能会更快地接近事实以及好的创意。
约顿：你在说话的时候我想到了一个问题，商业中的不诚实。我并不是指那些恶意的，有意为之的不诚实。我指的是微小的无意的不诚实。我们就是从这里开始拒绝承认失败，经过失败却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粉饰失败，而且仍然高喊口号。我们在会议上一致举手鼓掌，但我们并没有真正承认有些事情正在崩塌。当企业或者组织这样做的时候，其他人就会去核查，因为他们知道其中必有名堂。如果不诚实，不真实就要付出高昂的代价。
当我们谈论失败的时候，我们并不是愉快地说，“失败并没有关系”。我们处在一个高性能的文化中，我们有着较高的标准，我们比任何人都不想失败。但我们知道我们可以谈论失败，我们想创造一种环境，人们开诚布公地看待失败，因为他们始终处在游戏之中。他们将完全融入其中，你也可以继续下去。
黄：这一点很好，让我想起了你在书中提到的超人的例子。
莱昂纳多：在“第二城”的档案中有许多经典的场面，其中一个就是超人场面，就在克里斯托弗·里夫 (Christopher Reeve) 从马上摔下来瘫痪后不久。这是一件非常悲剧的事情。剧组很想围绕这件事创作一个场面。他们最终的想法是，他们身在一个卡通世界里，其中有一个邪恶的坏人，然后超人出现了，但超人是坐着轮椅登场的。观众的反应是一片哀怨，如果这还不算太糟糕的话。当马丁·肖特 (Martin Short) 在其中一场预演中看到这一场景时，直接喊了一声“不”。所以这一点子并不奏效。
导演把这一幕从这场两幕喜剧中拿掉后，放回了即兴创作剧中。在即兴创作中，我们允许失败，而且因为是午夜时分上演，我们不会陷入麻烦。导演继续围绕这一点子发挥，还是不能奏效。最终他们想出了另一个策略，为超人写一首歌，他可以通过歌声表达自己希望再度起飞的愿望。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插曲。当导演把这幕重新放回脚本剧中时，尽管观众仍然抱怨，但在超人唱完歌之后，大家都觉得，“这样还可以”。因此成就了这一标志性且反响良好的经典场面。当时的导演是米克·内皮尔 (Mick Napier)，演员是瑞奇·塔拉里科 (Rich Talarico)。如果我们没有得到这个小小的失败的教训，并且围绕它继续发挥，一切就不会发生。
因为我们想要冒险，想要创造出具有挑战性和令人激动的内容。但是如果每个人都很沮丧的话这也不会成功。他们可以有一点沮丧，但是我们可以再把他们拉回来。所有我们很多工作都是在测试极限，我们在书中也提到了这些。许多人在从事喜剧工作时并没有获得许可。我们研究了这些东西，我们调查，建模等等。每个人都觉得他们知道怎么拍喜剧，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会在推特上遇到麻烦。你必须了解你的环境。这本书中有一部分也提到了商业中的这种情况。如果你想要用喜剧的话，你可能要考虑其中的一些规则。
黄：这本书的一些实际练习把许多概念阐释得非常到位。我个人很喜欢“串珠成线”的练习，给出一句话和另外一句话，两句之间没有关联；你必须把它继续下去。你有最喜欢的练习吗？
约顿：在商业中，我们可以用聆听技能做成许多事情，因为这方面的经验太匮乏了。我们在这本书中提到了一个练习叫“词语接龙”，我们在这方面做的也很成功。这个练习就是我们要求人们组成一对，可以谈论任何事情，对话，谈论什么根本不重要。唯一的要求就是，当你回应我时，你必须用我上一句的最后一个词语作为你的回应的第一个词语。你们对话，这些对话很有趣，也很荒谬，这都不重要。这个练习的重点在于，你很难聆听到底。具有批判思维的思考者学习聆听是为了回应，而不是理解聆听的内容。我们发现了这种差异。我们认为聆听的过程中完全理解说话人非常重要。你可能会错过一些信息，可能错过一场会议，如果你能在中途回顾一下你聆听的内容，你就能想好怎么应答。
莱昂纳多：有一件事我认为人们应该做。拿出一天的时间，一整天都不要说“不”。即使在某种情况下，你不得不说，但也必须想办法达到这个目标。这样做能改变你的看法，改变你的感觉。这样做很困难，一点也不容易。我就这样做过，出现了很多问题，特别是当你和孩子们在一起的时候。但到最后你会发现特别有益，因为你以一种更加积极的方式呈现自己。另外一件事就是。要开始列一份清单，有多少事情是要说“不”的，一定有很多。你会发现在25次中有23次你都可以说“不”，但你没有。你周围的人也会注意到这一点。当我开始写这本书的时候，我会早上早早来，从早上八点写到十点。我的团队成员，我周围的同事总是说他们知道我什么时候在写书，因为我是一个很好的领导者。因为我在展示它，把它放在实践中。我在说它，我在写它，我在思考它。他们就会觉得，“这样太棒了。我们都知道你在干什么。当你写完的时候，我们还能赶上你。因为在那个阶段，我们可以使事情成真。”
黄：斯蒂芬·科尔伯特 (Stephen Colbert) 说这本书至少有一半内容都很有益处，因为他只与你们其中一位相识。他是在开玩笑呢，还是他真的只认识你们其中一个人？
约顿：他认识莱昂纳多，不认识我，你想说什么呢？
莱昂纳多：是的。斯蒂芬是我在“第二城”担任制片人时的第一个演员，他是我妻子在大学时候的同学。我们在他的预演晚餐上相识。他是一个很好的老朋友，也是“第二城”的一个令人称奇的成功故事，他完全融入这份工作之中。蒂娜·菲则是另外一个。他们都很相信即兴创作，并且一直保持着。如果你看看科尔伯特的员工，其中许多都是“第二城”的人。蒂娜也是，当时她在 《我为喜剧狂》(30 Rock) 和《坚强的我》(Unbreakable Kimmy Schmidt) 中。
“第二城”还有一个有趣的方面是，我们会放人才走。这在一个整体中没有关系，因为这个整体已经在那里了。但是有时候如果是一个团队的话，就好像“这个团队分崩离析了”。不，我们不会分崩离析了，56年来我们从未关闭。表演仍在继续，并且会发展出下一个“第二城”整体。这就是为什么很多人都以称自己为“第二城”的校友为荣，因为他们知道他们是这个珍贵群体中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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