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古巴商業關係“新常態”的可能面貌

奧巴馬總統宣佈放鬆對古巴的貿易禁運和其他制裁措施後，這一公告對雙方商界的意義引起了人們的廣泛猜測。有些觀察人士認為，貿易的完全正常化最早有望在今年到來。美洲研究協會的CEO以及美洲委員會（AS/COA）的理事蘇珊·西格爾（Susan Segal）和政策總監阿蘭娜·圖米諾（Alana Tummino），在SiriusXM111頻道沃頓商業廣播的沃頓知識線上節目中，談到了兩國關係的發展前景，以及美國-古巴商業關係“新常態”的可能面貌。

以下為本次訪談經編輯的文字版。

沃頓知識線上：蘇珊，幾個月前發佈這一公告後，美國和古巴之間似乎會再次實現關係正常化，你的最初反應是什麼呢？

蘇珊·西格爾：我們非常、非常激動。我們曾去過古巴——到現在，我們在古巴事務上已經努力工作了6年。我們曾寫過美國政府在沒有解除貿易禁運的情況下可以實施的七個步驟。我們曾派出過兩個代表團，阿蘭娜和另一群青年作為第三個代表團也曾出使古巴。所以，當12月的一天早上我們看到這個公告時——實際上，我是從電視上聽到的這個公告——我們異常興奮而且非常激動，很高興這個時刻終於到來了。

阿蘭娜·圖米諾：自我們2007年創建“古巴工作小組”（Cuba Working Group）以來，我們就一直致力於這個議題。去年，“動量”就已經積累到一定程度了。所以，我們很清楚，中期選舉後，白宮一定會發佈某些重磅消息。不過我想說的是，我們聽到這個消息的早晨，（遭到古巴囚禁的美國公民、美國國際開發署（USAID）分包商）阿蘭·格羅斯（Alan Gross）已經登上了從哈瓦那飛返華盛頓的一架飛機，總統選擇那天中午宣佈這一重大消息——那是我們一直努力的方向，也是我們一直追求的目標——我們非常激動。當12月17日宣佈這個消息時，我們也頗感驚喜。現在，我們已經走上了弄清這一消息的意義、以後將採取什麼步驟的長路。

沃頓知識線上：對很多人來說，古巴一直是個重要的話題，尤其是在20世紀60年代、70年代和80年代——也就是菲德爾·卡斯楚的鼎盛時期。不過人們似乎都覺得，我們兩國之間的關係是永遠不會再次正常化的。

西格爾：我認為，在冷戰期間，這是個很重要的議題，但冷戰結束後……古巴的重要性在它所在的半球已經沒有那麼大了。很多國家在20世紀80年代和90年代紛紛崛起，它們與美國建立了牢固的經濟關係——比如說墨西哥、巴西和智力。所以說，古巴……已經不再那麼重要了，人們也不再那麼關注它，因為大家沒有多少與古巴建立商業關係的真正機會。私營部門有很多與其他南美國家開展商業活動的機會。

沃頓知識線上：雖然古巴和美國之間沒有什麼合作機會，可古巴和其他國家之間確實存在著商業交往的諸多機會。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它們可以有效利用那些機會。

西格爾：我認為，事實確實如此。你會看到，古巴有西班牙的投資，有巴西的投資，還有歐洲其他國家的投資。可事實上，私人投資的規章在古巴剛剛開始制訂。所以，從很多方面來說，真正的未來，更大同時也是更有趣的機會，還沒有到來。

沃頓知識線上：你們有什麼預期呢，你們認為，什麼時候會看到我們與古巴關係的正常化、與古巴的關係不再有阻隔呢？

西格爾：實際上，這要取決於如何定義“正常關係”……所以，我們開始從“正常關係”說開去吧。我認為，我們已經跨出了非常大的一步。接下來的一步——也是古巴和美國政府正在努力的方向——是互設大使館，古巴在華盛頓設立大使館，華盛頓在哈瓦那設立大使館。隨後的一步，是將古巴從“支持恐怖主義國家”（State Sponsors of Terrorism）的名單中去除。這一步非常重要，因為這一步會讓貿易更自由地開展、投資更自由地流動。之後的重要一步是（解決）貿易禁運問題。

我認為，奧巴馬總統——當然，我無權代表政府說話——的宣告表明，我覺得也是人們期望的是，是的，他希望看到貿易禁運的解除。不過結果還要看國會的決定。所以說，我覺得我們需要拭目以待……

你知道最驚人的是什麼嗎？世界上的所有事情都有一個過程。古巴會改變不再有效的政策，在美國和古巴之間建立無障礙的關係的行動已經開始了。這是最重要的變化，因為只要你不開始這一行動，兩國的關係就不會正常化。現在，我們看到，這個過程已經開始了。

沃頓知識線上：那麼，阿蘭娜，從政策的角度來看，為了確保兩國的長期關係穩定，需要提前做哪些最重要的工作呢？

圖米諾：我認為，從政策的角度來說，正如蘇珊剛才所說的，所有事務都有一個過程。我們需要謹記的是，我們現在要做的，是改變50多年的非正常關係——這是一場消除美國和古巴之間政治隔閡的戰爭。所以，雙方必須開啟一個建立信任的長期旅程……我們已經完成了第一輪談判，我們的美國代表團抵達哈瓦那時，在當地引起了不小的轟動。隨後，一個月之後，他們也來到了華盛頓，進行了另一輪談判。再之後，我們看到，從新聞的角度來看，上周的熱度稍有降低。代表團去往哈瓦那是在代表團成行的兩天前公佈的消息。他們星期五宣佈了消息，星期日晚間抵達了哈瓦那，雙方只有一天的談判時間……我們看到，雙方都“挽起了袖子”，準備討論蘇珊剛才談到的那些議題了。

我們會討論設立大使館的問題，會討論“支持恐怖主義國家”名單的問題，還會討論恐怖主義問題等等。我認為，這屆政府雄心勃勃。我想，他們會在“美洲峰會”（Summit of the Americas）上提出設立大使館的議題……我們會靜觀其變，看看是否會出現這一幕。我想，我們必須繼續把它看成一個過程，而這個過程已經開始了。雙方需要討論的問題是個長長的名單，其中的有些議題今年就會進入討論階段。

基於奧巴馬總統的公告，現在，擺在我們面前的是很好的機會。很多部門都會出現顯著的變化。所以，從商業的角度來看，現在非常重要的是，要善用這些機會。對金融服務公司來說，對電信公司來說，是利用現有的規章挺進古巴，利用所有這些條件起而行動的時候了。所以，我們會看到熱絡場面的出現。

沃頓知識線上：蘇珊，你寫過的不少文章都談到，古巴的企業家精神是擁有成長良機的領域之一。那裡的企業家精神與我們在美國看到的企業家精神相似嗎？我們（在美國）看到，很多千禧世代的年輕人切實推動了各種思想的發展——年輕一代希望給變革帶來切實的影響。古巴的情況也一樣嗎？

西格爾：古巴的企業家精神與美國的企業家精神還是有些差異的。兩種精神的訴求是一樣的——人們都想走出去，都想冒險，都想創建自己的企業，而且對此也都很興奮。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古巴的企業家精神現在還處在非常基礎的層面。他們想的主要是非常小的企業，比如，開辦一個小餐館（等等）。我們在那裡碰到過一個很讓人吃驚的企業家，他收集了幾輛舊汽車，之後把汽車改裝了，遊客到來的時候，他就用這些汽車運載遊客四處遊覽……所以，他們建立的都是非常小的微型企業，這一點和我們瞭解的美國的企業家精神大不一樣。

圖米諾：蘇珊說的確實是事實，他們建立的都是很小的企業。不過，其形勢依然令人激動。現在，古巴有近50萬名註冊的自雇企業家，他們把這些企業家稱之為“Cuenta Propistas”。這是我們在55年裡第一次看到的景象——古巴人現在能創建自己的企業了。這樣的行為以前是禁止的，我們瞭解到，2011年，勞爾·卡斯楚（Raul Castro）出臺了一項改革措施。為了提振陷入停滯的經濟，他必須裁剪國家公職人員。為此，他允許古巴各地的居民開辦自己的小企業。

所以，我們看到了非常有趣的企業景觀，從電腦和科技領域到私人餐館，從修理鋪到活動策略人，企業多種多樣。當我們在古巴旅行時……也遇到過不少創業企業家……我們曾在聖克拉拉（Santa Clara）、卡馬圭（Camaguey）和哈瓦那等地逗留。只是聽那些創業企業家講述的故事，我們就知道，他們為了創建那些企業要逾越多少障礙，我想，那就是古巴人民創建自己企業的強烈願望和出色才能的證明。這是在接下來的一兩年裡值得特別關注的最令人激動的領域之一……

沃頓知識線上：我們聽到過古巴需要建設某些設施的一些報導，那裡確實有不同領域都需要給予關注。你們能談談其中最重要的一兩個領域嗎？或者能否談談具有同樣重要性的其他領域的情形？

圖米諾：我認為，現在，很多不同部門都有機會。當然，每個部門面臨的挑戰也不一樣。說到那裡的企業家精神和人們面臨的挑戰……真正的挑戰在於融資管道、獲得商品，以及接近市場。我們會看到新規章框架下發生的變化，那些變化將是令人激動的。說到整個國家的機會，我認為，除了創業領域以外，還有很多其他巨大的機會，比如說，金融服務領域，農業和醫療保健市場，基礎設施領域等，都有巨大的機會。

古巴的農業和基礎設施領域需要很多投資，我認為，我們兩個國家之間貿易的增長，不但能填補古巴的需求缺口，而且也能讓美國的公司獲得很多好處。

沃頓知識線上：我們現在處在整個過程的什麼階段呢？因為自12月以來，公眾瞭解的資訊只有隻言片語，我們離兩國關係的正常化還有相當的距離。

西格爾：美國和古巴兩個國家已經多年沒有正常關係，所以，兩國的正常關係不可能一夜之間建立起來。不過我們已經開始了。美國和古巴的官員已經進行了三次會晤——兩次在古巴，一次在美國。人們的預期是，兩國還會有更多的會晤，雙方都有推進這一過程儘快發展的強烈意願。如果你看一下12月公告之後的民意測驗結果就知道，在美國，總統的這一行動得到了良好的反應。

所以說，奧巴馬總統的這一決策受到了空前的歡迎。人們對古巴熱情滿滿。每天醒來我都會對自己說，人們對這個擁有1,100萬人口的島國的反響規模、反響的熱烈程度以及人們的期望真的是難以置信的。就好像古巴發生了某些非常浪漫的事情。所有這些都會促進美國和古巴兩國關係的改善——現在已經開通了每週一班從紐約市直飛哈瓦那的航班，這是一條全新的航線。所有的這些動態都會讓我們的關係越來越密切。從一定程度上來說，“神怪已經從瓶子裡出來了”，兩個國家的人民現在的關係正在變得越來越密切。我認為，這會推動兩國政府加快商議議程，不管擺在我們面前的是什麼議程。

沃頓知識線上：對美國進入古巴來說，這是一個尚未得到開發的資源，不過對古巴進入美國來說也一樣，是嗎？

西格爾：這確實是個尚未得到開發的資源。我非常感興趣的一個部門，也是我在古巴旅行期間覺得非常吸引人的一個部門，就是生物技術部門。

出於某些理由，菲德爾·卡斯楚決定，古巴要有自己的生物技術行業。非常有意思的是，這是個非常出色的部門。可如果你仔細想想便會知道，因為制裁措施，在這個部門中，美國的科學家、我們的製藥公司，與古巴的醫藥公司沒有機會進行交流。所以說，這是個古巴進入美國的絕佳機會，同時也是一個尚未得到利用的機會，他們可以與這裡的科學家合作，獲得全球科學家都希望得到的交流機會——雙方可以進行智慧的碰撞……對美國來說，古巴也是個巨大的機會。

沃頓知識線上：正如蘇珊剛才談到的，“神怪已經從瓶子裡出來了”——可“神怪”還無法走出大門。

圖米諾：這是個非常好的觀點。12月的公告是具有驚人的歷史意義的公告。在總統公告發佈一個月之後，規章很快就開始制訂了。財政部、商務部……他們已經在起草和實施這些規章了。不過現在，我們還需要看看接下來的步驟，看看公司進入這一市場的實質性步驟都是什麼。企業目前還抱持謹慎態度。

人們對公告和相關的規章非常激動，而且熱情滿滿……但現在，我們要看看誰會率先行動起來，率先進入的公司會與政府形成什麼樣的關係呢？如果一家電信公司進入古巴市場從事互聯網接入業務，他們會得到什麼樣的待遇呢？他們與古巴政府是一種什麼樣的關係呢？因為在基礎設施開發方面，企業要與古巴政府進行很多合作。

第一步是公告，第二步就是看誰會率先進入這個市場……在一個晚宴上，我們與很多國家的大使圍桌而坐……他們是來自巴西、智利、西班牙、歐盟、墨西哥和加拿大的大使。很顯然，其他國家已經開始與古巴建立商業關係了。巴西的大使讓我們開懷大笑，（因為）那位巴西大使的表現簡直就像駐古巴的商務專員，巴西已在馬瑞爾港（Mariel Port）大舉投資，而且在古巴的其他經濟部門也有投資。

所以，我認為，這是個非常好的機會——尤其是在全新的規章框架下。不過結果如何，我們還要拭目以待：誰會走出第一步呢？古巴方面對此會有什麼反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