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農西奧·誇誇雷利（Nunzio Quacquarelli）創建了誇誇雷利-西蒙茲諮詢公司(QS Quacquarelli Symonds，以下簡稱QS公司)。當時的他還是沃頓商學院的一名在校生。現如今，這家公司已成為全球主要的高等教育與職業信息解決方案提供商。讓誇誇雷利頗感自豪的是，他親自培育自己最初創辦的這家公司，並在24年之後與2,000家高等教育機構開展合作，擁有員工12,000人。QS公司每年推出報告《全球商學院200強：雇主選擇與世界大學排行榜》。
誇誇雷利告訴沃頓知識線上，當前的教育界正面臨重大變化。“(但是)大學作為機構仍將繼續存在。”週一在費城開始的Reimagine教育大會上，QS公司與沃頓商學院在SEI管理學高級研究中心展開合作。
以下是經過整理的採訪內容：
沃頓知識線上：你在1990年創辦誇誇雷利-西蒙茲諮詢公司。能不能告訴我們你當時的目標是什麼？這麼長時間了有沒有變化？
誇誇雷利： 我創辦QS公司的時候還是沃頓商學院的一名在校生。所以我可以給你講講當時的一些情況。這些歷史很重要。
我之所以進入沃頓商學院，就是想創業。我在這兒花了兩年的時間發現機遇。我意識到自己對教育行業充滿熱情。當時正好有個做出版以及給教育機構提供資訊的機會。沃頓給了我不少支持。創業中心給我安排了一間小辦公室，還有一個優秀的學生團隊幫我。兩年來他們一直在和我一起工作。我們代表沃頓商學院贏得了“Moot Corp商業計畫大賽”(現在叫做“Venture Labs Investment Competition”)。我們就這樣開始了公司的運作。可以說，我們的根就在沃頓。從外表來看，我們的使命並沒有改變。那就是：通過教育手段、國際幫助和創造性的培養，幫助世界各國充滿抱負的年輕人發掘自身潛能。
QS所作的全部事情都可以用三件事來概括。我們對此充滿熱情。我們影響著世界各地數以千萬計人們的生活。如果你知道自己能夠幫助人們做出正確的教育選擇，能夠幫助他們實現事業的進步，你就會感到特別開心。這就是我們所做的事情。
沃頓知識線上：對於新手創業來說，最大的挑戰之一就是累積資本。你創辦QS公司時是如何解決這個問題的？
誇誇雷利： 我很幸運。我鎖定的這個行業可以很快實現正向現金流。我還是很幸運，因為我當時身在沃頓。有很多學生願意免費幫我。所以我的資本實際上就是那些學生給我的免費時間。當然，我最後也給他們支付了報酬。公司開始盈利後我就把利潤拿出來和那些學生分享。我們爭取到一些企業和教育機構為我們的初始項目投資，具體來說就是發行出版物。我在劍橋大學做過雜誌編輯，因此我當初比較熟悉這個領域。我們出版了一些東西，並開始賺錢。這對我幫助太大了，QS公司從來沒有從外部融資。
沃頓知識線上：你們出版什麼類型的刊物？
誇誇雷利： 我們最開始出版的一本雜誌叫做《MBA職業指南》(The MBA Career Guide)，是為有MBA學歷的人介紹職業發展機會的。然後我們豐富了雜誌內容，為美國少數族裔學生尋找教育和深造機會。很快，我們就將業務拓展到了教育出版物，為讀者發掘商業教育和研究生教育機遇。
沃頓知識線上：除了累積資本，創業新手的另外一大挑戰就是選擇領導團隊。你說你和很多學生共事，那你當初是如何選擇領導團隊的？
誇誇雷利： 我是一個特別看重關係的人。我會選擇意氣相投的人，能夠分享彼此對教育事業的熱情，對我所做的事情充滿興趣的人。關鍵在於理念相同，理想相同。我會說：“你想幫忙嗎？只要有一點閒置時間給我就不勝感激了。”各人各有所長，只要能擰成一股繩。實際上在參加“Moot Corp商業計畫大賽”時，我們就把最初的學生管理團隊帶到德克薩斯州的奧斯丁來呈現我們的商業計畫。非常成功，大家相親相愛，很開心。
沃頓知識線上：你認為在創業過程中哪些事情可以稱為里程碑，哪些是你遭遇的重大挑戰？你如何應對的？
誇誇雷利： 任何創業都面臨挑戰。我想說的是，我並不是一個系列創業者，我是那種專一創業者。我投入一個行業，就要把它做大做強。挑戰在於如何實現企業的有機成長，實現資金自足，並自始至終實現對現金流的管理和維持。與此同時，我們也在開發新的業務。QS公司目前是高等教育行業主要的會展活動組織機構，組織的活動和會議超過350種。我們或許也是世界上最大規模專業從事高等教育研究的機構，擁有大學客戶300多所。
我們建立了網路平臺TopUniversities.com和TopMBA.com，流覽人數超過3000萬。我們還建立了技術部門，為高等教育產業提供軟體服務。每一種業務都是公司自己掏錢做起來的。我們對這方面的管理極為謹慎。因此，現金是最關鍵的問題。
關於里程碑，我認為應該是1993年，我畢業後不久。我們決定涉足會展業務。在該領域取得成功對我們非常關鍵，幫助我們公司從一個很小的理念成長為一家具有全球規模、在全球廣泛發掘機遇的企業。
沃頓知識線上：主要是一些什麼樣的活動？
誇誇雷利： 我們最開始做的是MBA圈。其中一項主要活動就是“世界MBA巡展”(World MBA Tour)。我們還組織“世界研究生院巡展”(World Grad School Tour)。這項活動是為國際研究生提供資訊的最主要來源。我們組織的QS Apple大會 (QS Asia Pacific Professional Leads in Education)是亞洲地區最大規模的教育會議；QS Maple大會則是中東地區最大規模的教育會議。我們還負責組織教育產業的很多大小會議。因此，我們同時做招生和教育職業網路。這是公司的一個里程碑，幫助公司邁向全球。
2002年，我做出了一項決定。我認為QS公司應該不止於一家媒體公司，也應該成為一家資訊與資料公司。我有一個很要好的朋友John O’Leary，他是(英國) Times Higher Education雜誌編輯。我們在一起商量認為：“大家對大學全球排名是有需求的。很多大學負責人都告訴我們，他們無法拿自己的成績同國外院校進行對比。”於是我們花了兩年的時間聯繫那些大學的負責人，試圖找到一種妥善的解決辦法。2004年，我們推出了“QS世界大學排行榜”。這個排行榜現如今已成為世界上最受歡迎、流覽人數最多的大學排名系統。現在有超過1億人參考QS排行榜。
沃頓知識線上：做商學院排名的機構很多。QS排名和其他出版機構的排名有何不同？
誇誇雷利： QS公司投入大量時間和精力，打造出一種全面、穩定、值得信賴和有價值的評價體系。我們用兩年時間走訪各大院校負責人，找尋合適的排名衡量方式。我們的評價體系以全球學術調查為依據。2014年的調查收到了60,000多份來自學術界人士的回饋。我們還開展全球雇主調查。目前，這項調查覆蓋範圍包括世界各地30,000-33,000家雇主企業，是全球最大規模的雇主調查。
接下來，我們會對計量資料進行極為詳細的研究，例如大學院系教師人均引用次數以及其他對衡量世界級大學十分重要的比對指標。這些衡量指標非常有價值。各個大學都會制定目標，不斷提高這些指標。借助QS跟蹤體系，大學就可以比對這些指標，看到自身各方面成績是不斷提高的，這就說明他們是成功的。
我們估計，世界排名前500的大學中有一半以上都會在制定戰略計畫時參考QS公司的資料。我對此十分驕傲。如今的大學比以前更加積極地參與國際研究合作。QS排名雖然不是推動這一進步的唯一因素，但確實是鼓勵研究合作的一個重要原因。我們看到，目前通過國際研究合作，教師人均引用分數已經提高了一倍。這種趨勢極其有助於有品質的知識的產生與累積。
第二，我們會參考雇主的意見。這樣一來學生就可以利用我們的排名瞭解雇主企業對大學教育的看法。我們不僅做綜合排名，還針對30個不同的學科領域展開調查。對於潛在的招生目標來說，他們需要看到這些機構能夠拿出高品質的研究。我們還會提供不同行業雇主對就業能力的需求。這是非常有價值的資訊。
沃頓知識線上：如果讓你回顧QS公司走過的25年，明年就是25周年了，你認為在領導方面面臨的最大挑戰是什麼？你如何處理的？從中收穫了什麼教訓？
誇誇雷利： 在領導方面，我遇到過很多挑戰。但最大的挑戰就是讓QS絕大多數、甚至是全體員工堅持公司所珍視的價值觀。比如說文化敏感度。從公司建立伊始，我就在灌輸這個觀點。最開始有人說：“農西奧，你說的是什麼意思啊？什麼是文化敏感度？”如果你想要建立一家全球公司，有朝一日你會進軍中國，與中國政府官員打交道。接下來你可能會到拉美國家，同擁有拉美思維方式的人打交道，那你就需要投入時間瞭解來自不同社會的人是如何思考問題的，並要真正領會他們的想法。我一直在努力讓QS全體員工具備那樣的思維模式。這是一個挑戰。但我認為隨著時間的推移，人們終究會明白的。
我們還專注于創新。創新很難。你如何在創新中成為佼佼者？我們在不斷發展壯大，因此要給大家在從事非生產性的工作時留出時間、機會和空間來思考。我們開展的一些專案並不以短期盈利為目標。如果我們大多數股東不斷要求實現股東價值最大化、要求在短時間內實現盈利最大化，那麼很多創新就可能不會出現。
始終以客戶為重是十分關鍵的。我非常鼓勵員工在每完成一項工作後對客戶進行回訪。所以，我們的所有活動都會開發客戶應用。客戶可以下載應用，給我們及時回饋意見。我們希望聽到客戶的回饋，並會認真對待。
還有其它很多價值觀。說服團隊保持這些價值觀有時非常困難。最難的就是團隊合作。為什麼呢？因為QS是一家主要從事行銷的公司。很自然，銷售人員往往獨立性強，充滿競爭意識。我所學到的經驗就是，你必須制定獎勵機制來鼓勵團隊合作。你不可能坐享其成，必須要努力培養。如果能夠營造建設性的團隊合作氛圍，公司就能長久繁榮下去。如果你不能保持這種氛圍，就要壞事。
沃頓知識線上：你的創業重點有沒有可能從QS轉移到更廣泛的教育市場？過去幾年以來發生了很多令人矚目的變化，開始撼動教育市場，特別是大型開放式網路課程的出現。如果要你來評價這些變化，你認為對教育機構的衝擊有多大？還是說只是對現有教育方式的一種補充？
誇誇雷利：我想引用(美國前國防部長)拉姆斯菲爾德的話。有些事情我們知道自己是知道的，有些事情我們知道自己還不知道，還有些事情我們甚至不知道自己還不知道。我們知道的是：世界各地對教育的需求仍在不斷增加，特別是新興市場。各國學生和教師的國際流動速度甚至快於以往。高等教育成本對政府來說不具有可持續性。線上學習領域的技術進步不斷加速。這些都是變化的推動因素。我們不知道的事情也有很多。比如技術如何塑造未來的教育面貌。但是從上述變革因素來看，我堅信教育的現狀終將被打破。但這種變化應該是一種補充，而非革命。我為何要這麼說呢？因為我們的教育機構從古希臘就存在了。當時的人們彙集在廣場上，多麼激動人心。作為一個集體性的組織，大家相互交流觀點，相互學習。(沃頓商學院前任院長)帕爾默(Russell Palmer)曾在我入學時發表演講說：“未來兩年，你們從同學身上學到的東西將比從所有老師和課程中學到的還要多。”他說的很對。你需要將這些傑出而聰慧的人聚集起來，彼此激勵、成長，提高知識境界。
因此，我認為大學作為一類機構仍將繼續存在。第二，我認為師生關係和知識在人與人之間的傳播也會長期持續下去。這種方式相對便宜，而且效果是經過充分證明的。它經得起時間的考驗。我並不認為這種方式會消失。我覺得混合學習不可避免地會成為教育的日常開展形式之一。很有可能出現學習者與學習者模式，可能就是在MOOC環境下，學習者彼此分享知識、相互學習。
我認為，必須對線上學習的品質做更進一步的評估。目前市面上已經有很多線上學習課程了，品質參差不齊。所以我覺得像QS這樣的公司有必要對這些線上學習課程進行辨別，甚至給它們打分。
最後，我覺得你很可能會看到通過線上方式開展的職業學習模式的回歸。高等教育十分昂貴。在發達經濟體，我們會看到越來越多的學徒式課程和職業學習通過線上平臺開展。新興經濟體仍然處於需要擴大高等教育覆蓋面的階段，因此我不太認為它們會複製前者的模式。
沃頓知識線上：教育機構面臨哪些挑戰？你認為哪些機構最容易受到衝擊？
誇誇雷利：我堅定地認為，大學作為一類機構仍將保持可持續發展。大學品牌對雇主和學生而言仍具有巨大的價值。所以說，知名大學仍會保持其至高無上的地位。劍橋大學用了600年的時間來樹立美譽度和地位，哈佛大學花了400年。如今教育機構獲得這些的速度肯定會大大加快。我不太確定後來者能否取得這種領先地位，但我相信它們一定會迅速脫穎而出。香港科技大學就是一個例子。根據QS的衡量指標，這所建校僅僅20年的大學已經排名世界前40位，是亞太地區一所領先的大學。
沃頓知識線上：你剛剛介紹的情況對未來QS公司的發展意味著哪些新的機遇呢？
誇誇雷利： 所謂不破不立。我認為QS公司作為教育界值得信賴的獨立資訊提供機構，必將竭盡所能地為各類線上學習平臺和課程提供指南。這是市場的需求。任何希望不斷調整戰略以保持競爭力的機構，或者希望提高自身在全球教育界地位的機構，都會向QS公司尋求資料和戰略指導。我們在研發部門下面組建了一支顧問團隊。因為我們看到了這方面的需求。我同時認為，將有更多機構邁向國際。如果他們希望實現國際化，他們的國際化專案就會需要QS公司的支援，不管是國際招生還是提升品牌認知度。
因此我們說機遇是顯而易見的。只要深入觀察，就會發現科技在塑造教育面貌方面的作用。我們將拭目以待，公司的科技部門能否抓住機會在其中找到一席之地。這個問題還需要展開來談。
沃頓知識線上：如果要你展望未來5到10年，你認為QS公司會是怎樣的？
誇誇雷利：我們的願景是成為世界領先的媒體資訊品牌。很多大學都認為，如果想要在中國打開知名度，你需要與QS的標準趨同，因為QS排名是中國學生參考的唯一標準。我們還會繼續打造公司品牌，並努力得到世界各國教育市場的認可。我非常希望QS公司可以進一步支持美國大學機構真正實現的國際化以及調整重點。我還希望公司繼續保持良性發展，在未來5年中繼續作為最值得信賴的高等教育資訊獨立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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