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靜態辦公室:“赤裸經濟的崛起”

1989年,斯科特-亞當斯(Scott Adams)開始發表系列漫畫《迪爾波特》(Dilbert),故事一開始圍繞的是漫畫主角的家庭生活,但很快就轉為他的職場生活。之後,他發現了適合自己做的事情,專門捕捉20世紀美國的重要生活場景。

亞當斯筆下的漫畫人物面無表情,諷刺了在小公司混日子的員工的內心空虛。亞當斯挑選了最常見的辦公場景,作為當代企業文化的脫節和荒誕的象徵,多年以來,他的漫畫系列的標題反應了大蕭條時代的情形:《辦公室之旅》、《辦公室天堂的另一天》、《來自辦公室的任務》他的漫畫最終成為辦公室裡的常見刊物,好幾次登上了《福布斯》雜誌封面,而這些辦公室恰恰是他的諷刺物件。2001年,設計公司IDEO甚至和亞當斯聯手創作了《迪爾波特的終極辦公室》(Dilbert’s Ultimate Cubicle)。

但是,即便漫畫系列廣受歡迎,但實際的工作場景卻經歷了令人震撼的轉型,使得迪爾波特的辦公室成為過氣的遺跡。在一家公司裡穩定的(如果時間允許)的職場生涯,逐漸被動盪和無法預見的現實所替代:2010年,美國勞工統計局稱,員工在一個崗位的平均時間已經減少至不到四年半。甚至是,工作區域不再和單個全職雇主掛鉤。在如今的就業市場,30%的是自由職業或兼職人員,一些國內最大的公司在報告中稱,其30%的採購資金花在聘用“特別派遣”的或“臨時的”員工上面。

人們對職業保障和醫療保險等福利都會有合理的關注,而這些變化也是出於某種程度上的擔心而發生的,這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在他們的新書《赤裸經濟的崛起:怎樣從不斷變化的職場中獲益》The Rise of the Naked Economy: How to Benefit from the Changing Workplace中,瑞恩-柯尼特(Ryan Coonerty)和傑瑞米-紐內爾(Jeremy Neuner)製造了一個生動的和具有可比性的案例,這個案例說明,新的現實確實還有好的一面。他們提出,如果得到認可且管理得當,勞動力對工作本質的改變將會帶來“產能更高、更幸福和可持續的生活。”

不再有金表

以前,老一代員工在退休時會收到一塊金表,這象徵的是20世紀的職業生涯的社會契約。作為對職業保障和一系列福利的回報,員工宣稱對企業主忠誠並放棄相當大的控制。新的福利資本主義從鬥爭中脫穎而出,這些鬥爭構成了工業革命的早期場景中勞資雙方的某種和平條約,雙方都作了實質性的讓步。企業和工會及政府之間相互調和,同時工人放棄傑弗遜式的理想中的獨立自耕農觀點。這個社會契約的核心組織不再是獨立店鋪或農戶的農地,而是公司。

但是,在《迪爾波特》發表之前,這種契約的基礎是被放棄的,雖然緩慢但確定如此,原因有很多,包括技術變革、全球競爭以及知識型經濟的出現。自從20世紀70年代以來,除了最高收入階層,美國人的工資一直很不景氣。公司想要削減成本,在全球新經濟中取得競爭優勢,用“固定繳款”退休計畫來替換上一代的“固定福利”養老金,從而將風險從公司轉移至員工身上。從1980年至2008年,工人參與“固定福利”計畫的人數占比從38%降至20%,而參與“固定繳款”計畫的人數占比從8%增加至31%。

2008年,華爾街金融危機進一步破壞了美國企業對於傳統福利方案的承諾。避免支付福利的重要辦法就是日益依賴臨時工:單單2009年和2012年,臨時工人數激增29%。跨境外包成為不可避免的現實。2011年,奧巴馬總統詢問史蒂夫-約伯斯,蘋果的產品是否可以在美國生產。他回答道:“這些工作永遠不會回來了。”

雖然20世紀社會契約的讓位看似對形成已久的生活方式進行了分解,但是柯尼特和紐內爾給予了重要提示,“現代工作的圈套伴隨著我們不足100年,這是人類歷史中的小插曲。”他們提出,我們不再承受得起把“企業家”當作少數精英的專屬,而員工正在充當獨立機構的想法,在某種程度上,正在回歸傑弗遜式的理想。“我們看到,傑弗遜式獨立自耕農正在重新進行自評,只是他們不再是農民。我們將遵照新的社會契約來耕種田地,這些田地是虛擬的、全球的及民主的。”

作者堅持認為,我們不能停留在緬懷老式契約上,雖然老式契約也有利有弊。現有的商業模式沒有將環境成本或對自然資源的消耗計算在內。消費主義和過度的企業影響力對我們的文化政治曾一度產生過負面影響。美國企業一直低估女性的工作。隨著《迪爾波特》有效捕捉的疏遠感越來越深入人心,舊的模式只會導致對人才和主動性的利用不充分。柯尼特和紐內爾引用了最近的蓋洛普民意調查發現,53%的美國工人並未積極投入他們的工作,19%在“主動擺脫工作”。

但是,即使舊的社會契約也在被重新定義,或被徹底摒棄,它將持續定義我們的社會、政治和文化基礎設施。“我們如何工作、住在哪裡、吃什麼、怎樣教育我們的子女、怎樣利用閒暇時間、以及我們怎樣衡量經濟是否健康和成功,這些都已經過裁剪來服務于我們祖父輩的神話般企業的利益和優點,”作者指出。

最近的變革帶來了真正的斷層和不確定性,除此之外,作者看到了新經濟中的很多機會,在他們看來,人們對工作的態度發生了根本性的轉變,這讓他們感到非常樂觀,特別是從“千禧代”(或Y一代)開始的新一代的觀念。面對新經濟現實和跟社會媒體定義的截然不同的教養,千禧代給職場帶來了全新的期望。他們不太可能每週在辦公室裡工作40小時,他們更看重成就感和靈活度而職場保障。他們認為,在經歷了多年的傳統做事方式之後,很多所謂的嬰兒潮一代也得出了同樣的結論。

從辦公室到協同工作

在他的2001年的書作《自由工作者國度》(Free Agent Nation》中,丹尼爾-平克(Daniel Pink)預測新興經濟將以專案組為核心,而不是固定的工作空間。他寫道,拍電影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臨時組織的攝製組包括演員、導演和數十個乃至數百個專業人士,在幾個月裡快速組建和拍攝電影然後分開,每個人都繼續開展下一個專案。同樣的,哈佛商學院教授艾米-艾德蒙德森(Amy Edmondson)用撿籃球的比喻來定義她所謂的“團隊合作”:將一組專業人士組織起來完成一項具體任務。柯尼特和紐內爾提出,重要的是重新規劃公司的價值。

傳統的基於辦公室的、靜態的公司辦公模式逐漸被更為流動和移動化辦公模式所替代:“圍繞一系列挑戰和機會,員工、人才和想法在得到不斷的組合、解散和重新組合。”傳統的寫字樓設備過時,無法適應這種全新的公司。雖然越來越多的工作者開始在家辦公,特別是自由職業者,作者堅持相信當面互動的價值。因此,新經濟及其“半遊牧工作者”將會需要“全新的場地來聚集、工作、生活及互動。”

2008年,柯尼特是加利福尼亞州聖克魯茲市的市長,紐內爾是經濟發展管理者。他們在尋求刺激當地經濟的創新方法期間,被那些在當地咖啡館工作的很多企業家和自由職業者的數量所震撼,他們決定創建一個工作空間,為具有同樣優勢的人群提供更加有序的方式。他們合夥設立的公司名為NextSpace,成為“協同工作”的第一個商業投資,也可以稱為創建了“共用的協同工作空間”。

創建公司的基本理念是“提醒過時的經濟模式:我們為200家個體公司創建了辦公空間,而不是吸引了1家擁有200個員工的公司來到聖塔克魯茲。” NextSpace的核心使命是為會員提供靈活的基礎設施,讓他們可以單幹,也可以團隊協作,同時可以培養作者稱之為“經管理的緣分”,也就是具有不同但是互補技能的人員之間的臨時合作。例如,NextSpace早期的成功案例就是推出名為Fuel4Humans的手機應用,這是由營養學家、電腦專家和平面設計師聯手開發而成的。

雖然協同工作只占到經濟的一小部分,但是其比例明顯已經開始增加。致力於發現新模式的線上雜誌Deskmag專門對此進行了調查,調查結果顯示,全球協同工作空間的數量已從2006年的30個增加到2011年的1130個(2012年這個數字有望翻倍)。與此同時,由於現代技術可以讓員工有條件移動辦公,因此他們正在掙脫傳統工作空間的限制。有調查顯示,在日常工作時間,三分之二的辦公空間是空置的。具有前瞻性的公司發現這種情況並採取相應行動。例如,消費電子公司Plantronics瞭解到,在任何指定工作日,40%的員工會在其他地方工作,因此將其公司園區的容量設計為60%。和傳統工位元模式相比,其辦公空間的設計是基於靈活按需提供的要求。

超級專家和全能人才

在他們早年的NextSpace實驗中,柯尼特和紐內爾發現最有產能的協作是將專家和大局思考者進行搭配。知識型經濟偏好日益增長的專業化,這已經是老生常談,但是兩位作者都對此表示同意。專業化越來越細分,定義越來越明確,形成麻省理工學院兩位管理學教授提出的“超專業化分工時代。”這也創造出新的市場形勢,從前的獵頭人員被“人才經紀人”取代,他們通過專案制的方式和很多公司的高級專業人才保持聯繫。商業人才集團(Business Talent Group)就是這樣的公司(2007年成立,已在紐約、洛杉磯、三藩市和奧斯丁設立了辦事處),該公司已經為所有人發明了全新的雙贏模式。客戶可以得到專業的指導,而花費低於聘請全職人員或傳統的諮詢公司,同時專業人士獲得豐厚的報酬,而且工作時間彈性化,在選擇專案方面有著更大的靈活度。

另一方面,柯尼特和紐內爾都是令人稱羨的全才,企業都認為全才(傳統的人文藝術教育創造了這些全才)的價值容易被低估。衡量專業人士的結果更加容易,但是有人必須具備全域觀,將“各個點都串起來”。作者引用了很多思考者和研究人員的說法,他們指出,對聰明的全才的需求只增不減。由於電腦已經取代了很多生硬機械的工作,以及“個性化、線性化和程式化的”工作也在不斷被外包出去,剩下的工作就是“很大程度的創造性和概念化”,而且是需要團隊協作完成,需要聰明的全才團隊群策群力來實現。

《赤裸經濟》不只是關於臨時專案制的團隊、自由職業者和專業諮詢師。進步的、具有前瞻性的公司將把全新的企業精神納入全新商業模式,作者引用了走在前面的數家公司的例子。其中一家是Automattic,這家總部位於三藩市的公司以開發開源博客平臺WordPress而著稱。另一方面,公司支援作者稱之為“鬆散型員工模式”。公司創始人馬修-穆勒威格(Matthew Mullenweg)對於傳統寫字樓或公司園區不太認可:“我認為,多數辦公室裡面都是沒有在幹活的人。”相應地,Automattic的員工構成很廣泛:三分之二的員工在美國公司辦公,其餘的員工在24個國家的90個城市內生活。另一方面,穆勒威格特別相信當面協作和頭腦風暴,並且率領他的團隊飛往全球各地這麼做。他還在三藩市設立了名為“Lounge”的非正式辦公區。Lounge所在地曾經是一家餐廳,其設施只是一些桌椅,沒有一台電腦。“這樣一來,”作者嘲笑道,“Automattic可能是第一家總部沒有技術設備的高科技公司。”

另一個例子是手工啤酒廠-新比利時釀酒公司(New Belgium Brewing),其最著名的產品是單車琥珀啤酒(Fat Tire Amber Ale)。新比利時釀酒公司通過其他方式來吸取上述流動性和協作性更強的企業文化。除了各種豐厚的額外津貼,公司的做法是“財務資訊共用管理”,讓所有員工都可以進入其財務系統。新比利時釀酒公司一開始就採用了一系列環保措施。1998年,公司的聯合創始人向員工展示了一項風能計畫。雖然這項計畫會有很多的長期益處,員工必須放棄他們幾年的獎金來支持這種轉變。公司採用了不記名投票的方式。在2013年初,新比利時釀酒公司實施了“員工股票期權計畫”,如今已經成為100%員工控股的公司。

並非無縫轉型

柯尼特和紐內爾是名符其實的新經濟捍衛者,但是他們承認,仍然會有勝利者和失敗者,未來道路還會有嚴重的斷層。他們還承認,並不是所有人都會承諾為員工創建可持續的、有關聯的生活,面對激烈的全球競爭,我們必須警惕某項研究報告提到的“數字血汗工廠”。社交網路工具本身不會讓我們感覺到相互關聯,而且在某些情況下甚至會適得其反。

此外,他們提到了一些公共政策的挑戰,這些挑戰必須在未來幾年裡得到解決。其中包括醫療體系,迄今為止,該體系一直被認為是基於員工醫療保險的範疇。即將實施的“奧巴馬醫療法案”將會增加選擇範圍,但是自由職業者和個體工作者面臨的挑戰仍然存在。此外,2010年的考夫曼-蘭德調研擔心,基於員工的醫療保險會通過控制冒險而阻礙企業家精神的形成。作者還提出自由職業者收入水準的問題,這和“真正工作”的員工不同,是不和雇主共用的。最後,根據自由職業者聯盟(Freelancers Union)的調查,44%以上的獨立工作者遇到過未能全額獲得勞動報酬的問題。

但是,柯尼特和紐內爾對《赤裸經濟》保持樂觀態度,剝除工作的“陷阱、工具和技術的外衣”,向我們展示社會和個體工作者,通過嶄新的方式和獨特的機會來統一經濟和人類發展,創造“工作和生活相融合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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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別靜態辦公室:“赤裸經濟的崛起”." China Knowledge@Wharton. The Wharton School, 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22 一月, 2014]. Web. [29 March, 2024] <http://www.knowledgeatwharton.com.cn/zh-hant/article/36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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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別靜態辦公室:“赤裸經濟的崛起”. China Knowledge@Wharton (2014, 一月 22). Retrieved from http://www.knowledgeatwharton.com.cn/zh-hant/article/36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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