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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齡二度就業:為什麼老齡人口是資源而非問題

過去,很多西方國家的人打算在50多歲或60多歲時退休。現在他們卻在本來打算享受清閒的時候開闢新的事業。人類壽命不斷延長,而且很多人渴望繼續為社會作貢獻,這都促使了一般被稱為“高齡二度就業”的出現,這項嶄新的事業往往與一個人以前的工作大相徑庭。

馬希·埃爾博爾是《高齡二度就業手冊:如何在下半生謀生並創造價值》的作者。她也是非盈利組織Encore.org的副總裁,該組織的宗旨是説明數百萬人追求事業第二春以實現更大價值。這不僅僅是重塑自己,她說:“你必須為改變世界盡自己的一份力,造福子孫後代。”埃爾博爾就事業第二春甚至第三春的問題與沃頓商學院教授斯圖爾特·弗裡德進行了對話。 

對話內容整理如下。 

斯圖爾特 · 弗裡德曼: 我們先從一些基本定義開始吧。高齡二度就業指的是什麼,Encore.org又是什麼?

馬希 · 埃爾博爾: 問得好。高齡二度就業是指將個人價值與社會影響和穩定收入結合起來的第二次或第三次事業。穩定的收入是這個定義中很重要的組成部分,對某些人來說,穩定的收入不是必須的。如果你掙的錢足夠在你的餘生照顧好自己,你再就業的時候也許會選擇一個沒有報酬的工作。但是對大部分人來說,報酬是必須的。 

Encore.org是一個全國性的非營利組織,至今已運營近十年之久。越來越多的中老年人想要再就業,他們並非打算享受清閒的退休生活,而是打算在晚年從事一項可以對世界產生積極影響的工作,這個組織旨在為這些人鋪平道路。 

我們通過各種專案來實現我們的目標,其中最為人所知的就是行動獎(Purpose Prize),我們會把這個獎價值10萬美元的獎金頒發給60歲以上的社會企業家。我們想通過樹立這些模範來改變人們對創新和老齡化的看法。 

弗裡德曼: 你能舉一個最近獲獎者的例子嗎,他們為什麼能得到這個獎項呢? 

埃爾博爾: 我們現在是在費城,所以我想到了一個來自費城的獲獎者。芭芭拉·艾倫(Barbara Allen)是一個博物館管理員,她在工作之余要撫養孩子,也一直從事設計和藝術方面的工作。有一個專案要求她和兒子一起裝飾費城學區總部大樓。他們要把學生的照片貼到這個大樓的牆上,這樣人們就對自己在為誰服務有概念了。他們想到可以把孩子們在學校裡創作的藝術作品放大後用來裝飾走廊。 

這個項目非常成功,一個想法應運而生。艾倫對於費城公立學校削減藝術用品和藝術訓練的預算開支的事情十分擔心,所以她和她的兒子一起創建了她稱之為“學生慈善家”的一個項目。學生創作美術作品,他們負責把這些作品放大,就如她和兒子以前做的項目一樣。企業從學生那裡購買藝術作品用來裝飾牆壁,所有企業支付的錢用於補充學校裡的藝術資金預算。這是一個可持續的商業模式。企業為這家叫做年輕藝術家(Fresh Artists)的組織提供資金。這個組織的模式可以複製,得到全國各地很多人的關注。

弗裡德曼: 我們退後一步,看一下宏觀的情況。為什麼現在很多人對高齡二度就業感興趣呢? 

埃爾博爾: 當今有幾個因素已經同時出現,其中人口結構是主要的因素。我們已經聽說過老齡海嘯,即嬰兒潮一代正在老去。每天有一萬名在嬰兒潮時期出生的人年滿65歲,未來20年左右這一趨勢會一直持續下去。到2050年,65歲以上的人口將超過30歲以下的人口。這是一個很大的人口結構轉變。同時,人的壽命也會發生轉變。這並不是說我們活的更長了,嚴格來講,我們的壽命只會延長幾年。我指的是人生階段的長度延長了,在50歲到70歲這個階段的人依然充滿活力,大有所為,而以前這個年齡段的人做不了什麼事。 

這項工作是由Encore.org創始人兼CEO馬克·弗利曼(Marc Freedman)開創的。他的觀點是我們應該把老年人口視為一種資源而非問題,老年人是一群解決問題的能手、核心骨幹、一支強有力的軍隊。我們要做的是發現如何接受這個觀點,並讓它成為現實,把所有想要再就業的人都動員起來。 

弗裡德曼: 這僅僅是指人們從私營企業轉到非營利組織嗎? 

埃爾博爾: 不是的,不僅僅是指那些從私營企業轉而做非營利性工作的人。你也可能進行高齡二度就業。在你從事一項工作20年或30年之後,你需要稍微做些改變。很多人發現了他們可以在本來行業範圍之內做些改變。也許你是公立學校的教師,已經在課堂裡呆了30年。你已經準備好要先告一段落。但是你還不想結束你的教育事業,於是我看到很多人會從事教育政策改革相關的工作。這種情況非常普遍,人們想要採取一種新的方式來產生影響力。 

弗裡德曼: 你是如何進入這一行業的? 

埃爾博爾: 我自己有點提前“高齡二度就業”了,我比我們談論的這些人年輕一些,但是我一直在考慮未來,所以我這麼做也有自己的考慮。我作為一名新聞記者也遇到了這個問題。我也有好幾次重新顛覆了自己的事業。我的第一份工作是企業律師。大約九年後,我意識到自己與我所在的企業格格不入。我的價值觀也與我所從事工作的價值觀有衝突。我感覺我不再相信我所代表的公司,不能在這一行呆下去了。 

我辭掉了律師工作,試著成為一名作家,當一名作家也曾經是我的夢想。在賓夕法尼亞大學我學的是英語專業,我不知道如何利用我曾經學習英語的經歷謀得一份有報酬的工作。那時候我還沒想到可以從事新聞行業。我在社區中心學習了一些課程,然後開始發表文章。我在《紐約時報》上發表了一篇文章,我當時的感覺是:哇,我從這篇文章上收穫的成就感比我過去九年做的一切都要高。我花了幾年的時間嘗試著將我最初的夢想轉變為可以持續的事業。這個過程花了很長時間,也不容易。我必須要找到新的導師,我必須向一群只有二十歲左右卻在這一行遙遙領先的孩子們取取經。 

弗裡德曼: 對很多想要再就業的老年人來說,這可能是個關鍵問題。 

埃爾博爾: 一點沒錯。我所報導的一些問題在現實生活中也經常看到。你不得不尋找比你年輕的導師,因為他們瞭解你想踏入的行業是什麼樣。 

弗裡德曼: 我確定一定有很多人對這種尋找導師的做法比較抵觸。 

埃爾博爾: 對的。但是能在這一行呆下去,從事相關工作的最佳方式就是在職場中找到代際關係。年輕人如何向老年人學習?老年人如何向年輕人學習?所以那之後的十年裡我主要給《紐約時報》還有一些其他的出版物供稿,討論職場趨勢和工作中不斷發生的變化。在做這項工作的過程中,我開始琢磨Encore.org的來龍去脈,這個機構以前叫做公民創投(Civic Ventures). 

我翻閱過馬克•弗利曼撰寫的兩本書,其中的一本叫做《事業第二春》(Encore)。在這本書裡,他大聲地說出了“高齡二度就業”這樣一個了不起的想法。我曾經幫《紐約時報》做過關於這本書的採訪,也因此結識了馬克•弗利曼。他後來成為了我的一個可靠的資訊來源。每當寫到公益創業、嬰兒潮一代、人口結構變化趨勢和社會事業等話題時,我都會找他諮詢一番。關於這些話題的文章我寫了很多,差不多已經成為了我的一個專長領域,而且我對“高齡二度就業”這個問題興趣濃厚,於是我開始在《紐約時報》上撰寫一個叫做“轉變的職業生涯”(“Shifting Careers”)的專欄。2008年的時候,由於經濟衰退和傳媒行業的巨大變革,《紐約時報》取消了我的專欄和博客。本來我寫作的內容是經濟衰退和它對人們影響,然而突然之間,我也受到了影響,不得不開始尋找下一份工作了。 

我不確定我的技能是否比得上那些20幾歲初入職場的年輕人。我也不清楚傳媒行業是否是我可以大展拳腳的最佳舞臺。我在自己的博客裡寫了一篇文章講述這些困惑。在那個被砍掉的專欄裡,我提到了自己作為一個失業的職場作家的感受。

弗裡德曼: 我記得那篇文章,很有影響力。 

埃爾博爾: 我得到了很多回應。弗利曼是最先回應我的人之一。他給我留言,“我很有興趣與你討論一下你未來的計畫。”我們開始進行一些專業上的接觸,並持續了很長時間。最終,馬克和我達成一致意見,認為我應該進入Encore.org工作,幫助人們更好地理解“高齡二度就業”這個概念,並且採取措施使人們對這一概念的想法不要僅僅停留在認為這是一個有益社會的好主意上,而是能去思考自己如何使這個想法成為現實。我們如何才能擁有一個讓我們可以工作50年的工作,而不是像以前一樣只工作30年就賦閑在家? 

弗裡德曼: 我確定我們的很多讀者和觀察人士都很有興趣瞭解一下這一概念是如何實現的。比如,有人說“我太老了,不適合這個。這個我已經做個很多了;我累了;我沒精力做這些。我想要嘗試一些新的工作,但是我真的能適應麼?”,你要怎麼回答?對於有這種想法的人,你會給出怎樣的建議? 

埃爾博爾: 禪宗裡有“初心”這麼一個概念。如果你用初學者的心態去學習新的東西,就會十分有幹勁。我想我們都有繼續學習的能力。如果你成為了一個終生學習者,那麼你學習的能力將不會減退。在變老的過程中非常重要的一點就是:掌握學習新事物的方法並經常運用。在參加班級第25次同學聚會時,我覺得班上的同學都在面對這一問題。我們都快50歲了,都會想“我還能工作25年。我可以找一份能跟過去做了20年或30年的工作一樣長久的工作。” 

弗裡德曼: 也許更久一些。 

埃爾博爾: 對,也許更久。我發現我的很多同學有的重新回到學校,有的開始學習碩士課程,有的回去考資格證,或參加網上課程。我遇見的一個原來的女同學,在家帶了20年的孩子,但她對氣候環境問題很有興趣。她準備回學校學習關於海岸侵蝕的課程,然後找一份城市規劃相關的工作,幫助人類預防未來可能發生的一些自然災害。可在過去的25年裡她根本都不知道這個領域的存在。 

弗裡德曼: 大學在“高齡二度就業”方面扮演著怎樣的角色呢?在沃頓商學院,我們對終生教育進行了很大的投資。這種方式對“高齡二度就業”會有怎樣的影響呢? 

埃爾博爾: 大學將在“高齡二度就業”中扮演十分重要的角色。我們與各類學校開展了合作,包括社區大學,也包括沃頓和哈佛商學院這樣的名牌學校。我們認為,高等教育是幫助老年人進行再就業的關鍵,因為他們將會去社區大學,去他們的母校,行業中的名牌學校進行學習。對於高等教育行業來說,這是一個很好的市場機會。學校如何去幫助校友進行終生學習,如何為更多想要學習名牌課程的人提供機會? 

我認為,就像如今十分正規的高管培訓課程一樣,“高齡二度就業”教育課程也會同樣正規。你將能看到所有提供你所需課程的學校。但你需要確定它們是否能夠為你這樣年齡的人提供滿意的課程。如果你已經20年沒有學習了,那麼你可能會需要技術上的説明。這些學校是否會為你提供這些技術上的幫助呢?這些學校課程的靈活性是否達到你的預期呢?高管培訓課程主要是面向一些有特殊進修需求的公司員工。“高齡二度就業”市場會面對一些同樣的進修需求,但也會面對一些不同的需求。我認為,高等教育行業中的佼佼者會察覺這些不同的需求,並以老年人再就業群體所期望的學習方式來打造他們的課程。 

弗裡德曼: 那麼年齡歧視呢?現在職場和社會中還存在年齡歧視嗎?這會對“高齡二度就業”產生什麼影響? 

埃爾博爾: 年齡歧視是存在的。我們往往會有這樣的思維定勢,認為“年輕人對技術懂得比較多”,我們就會以為真實情況就是如此,所以就人云亦云。 

教育很有意思,在這個領域裡年齡、經驗和智慧受到尊重,而這在其他領域裡並不常見。教育是“高齡二度就業”的一個熱門領域,除此之外,醫療保健也很重視年齡和經驗,是另一個熱門領域。 

沒錯,對老年人的歧視是存在的。應對的最佳方法就是找到年齡、智慧和經驗價值的領域。但是我們也應該拋開成見。我曾經在沃頓知識線上上拜讀過沃頓的管理學教授彼得•卡普利(Peter Cappelli)所寫的一篇關於破除成見的文章。人們總是有一種成見,認為雇傭的年齡偏大的員工並不會在公司裡呆很久。不過資料顯示,年齡偏大的員工工作認真負責;在找到一份工作後,他們通常會一直留在公司為公司效力。另一種成見則認為由於需要支付醫保費用,雇傭他們的成本相對較高。但是對於許多年齡偏大的員工來說,他們的醫保計畫中已經不需要考慮他們的子女了。這樣,雇傭他們的成本就相對低廉一些。當我們負責招聘工作的時候,我們需要考慮組建一支既有年輕人也有年長者的團隊所具有的新的多樣性意義,這樣的隊伍既擁有年輕人的熱情,也擁有年長者帶來的經驗。 

弗裡德曼: 對那些想要再就業卻不知道怎樣開始的人,你最想說的話是什麼? 

埃爾博爾: 開始需要兩步走。首先,你在腦中要知道自己想做什麼。你要弄清楚自己生活的定位和自己的追求。相比現在,你要做些什麼來為社會貢獻更多?然後如果你在為未來做計畫,如果你離再就業還有幾年的時間,你現在要做些什麼準備?你是不是應該發掘一下自己的興趣?是不是先去參加一些課程?是不是需要先和跟你有同樣興趣的人做些溝通?

人們也必須認識到這不僅僅關乎著你和你自己嶄新的旅程。你要貢獻自己的一份力,為後代改變世界。那些想要在職業生涯後期再鑄輝煌的先鋒者們將樹立一種全新的工作典範,就如同女性主義運動的先驅在二十世紀60年代所做的一樣。我覺得,在此時參與到這個過程中真的十分有趣,令人激動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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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齡二度就業:為什麼老齡人口是資源而非問題." China Knowledge@Wharton. The Wharton School, 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03 七月, 2013]. Web. [20 April, 2024] <http://www.knowledgeatwharton.com.cn/zh-hant/article/3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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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齡二度就業:為什麼老齡人口是資源而非問題. China Knowledge@Wharton (2013, 七月 03). Retrieved from http://www.knowledgeatwharton.com.cn/zh-hant/article/3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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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齡二度就業:為什麼老齡人口是資源而非問題" China Knowledge@Wharton, [七月 03, 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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