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社交媒體時代，有偏見的事實新聞比假新聞更危險

現在臉書（Facebook）上有兩個帖子，其中一篇是關於追蹤新冠肺炎疫苗中微晶片的故意作假的資訊，被審核人員標記為假新聞，還是一篇是關於一名年輕健康人在接種疫苗後死亡的罕見病例的事實報導。你認為哪個帖子對於公共健康更具傷害力？

賓大工程學院資訊科學教授鄧肯·瓦茨（Duncan J.Watts）和麻省理工學院斯隆管理學院計算社會科學博士後艾倫（Jennifer Allen）等人的最新研究表明，後者的破壞性要大得多。

他們在《科學》雜誌上發表的一篇新論文中總結道：“那些鼓勵對疫苗持懷疑態度的帖子的影響力是標記為假新聞的影響力的46倍。”
也就是說，臉書上那些雖屬事實但有誤導性的新冠疫苗帖子比假新聞更有說服力和影響力。

什麼內容在誤導認知

以往對“假新聞”的研究幾乎只關注那些故意虛假或誤導性的內容，並認為這些內容更有可能影響人類行為。但正如艾倫所指出的，“當你真正審視人們的日常閱讀資訊時，假新聞只占很小的比例。人們看到的要麼根本沒有新聞，要麼是主流媒體資訊。”

瓦茨說：“自2016年美國總統大選以來，學術界已經發表了數千篇關於社交媒體上傳播虛假資訊的危險性的論文。但這些研究普遍忽視了有傾向性的資訊的危險。即這些內容雖然是真實案例，但是有偏見的。這就是我們在新冠肺炎疫苗的背景下所看到的網路世界。”

這項研究使用了數千個調查結果和人工智慧方法來評估13000多條個人發佈的臉書帖子的影響。艾倫說：“我們的方法能夠評估臉書上每一條內容的影響效果。我們的研究真正獨特的地方在於，它讓我們能夠瞭解臉書上什麼類型的內容在誤導人們的認知。”

該論文的主要發現之一是，那些有“懷疑疫苗”傾向的對注射疫苗產生不良反應的事實性報導，對疫苗猶豫的總體人群的影響力，比那些“假新聞”或被審核人員標記為錯誤資訊的影響力要大得多。

“以往研究忽視的是有傾向性的資訊的相關危險。”—鄧肯·瓦茨

“很明顯，人們被誤導了，”艾倫指出，美國成年人的疫苗接種率很低，尤其是新冠肺炎加強針疫苗。“但這似乎並不是假新聞的影響結果。”例如，在這項研究所涉期間，在疫情最嚴重的時候，臉書上最受關注的帖子之一是一家聲譽良好的報紙所報導的真實案例，講述了一名醫生在接種新冠肺炎疫苗不久後死亡的故事。
這個故事在該平臺上獲得了數千萬的流覽量，是研究期間臉書上標記為假新聞的所有新冠肺炎相關帖子的流覽量總和的數倍。艾倫說：“臉書對那些懷疑疫苗的內容是沒有標記的，這可能會使用戶接種疫苗的意願降低2.3%。粗略估計表明，如果沒有看到這些內容，大約有300萬人可能已經接種了疫苗。”

言論自由和言論控制

 儘管調查結果顯示，假新聞在個人層面上更有說服力，但更多的用戶點擊閱讀了對疫苗持懷疑態度的標題聳人聽聞的報導，後者的總體影響超過了前者。

艾倫說：“儘管在疫苗猶豫的背景下，人們看到的假新聞可能比事實案例更有說服力，但這些事實準確的、‘對疫苗持懷疑態度’的故事的影響力要大的多。”
研究人員指出，把真實但有誤導性的帖子的影響力進行量化統計，體現出言論自由和控制誤導資訊之間的一種根本性的緊張關係。因為臉書不可能關閉主流媒體帳戶。論文寫道：“決定如何權衡這些相互競爭的價值觀是一個極具挑戰性的規範問題，沒有直接的解決方案。”

艾倫指出，涉及用戶社區的內容審核是一種可能的應對手段。“把審核工作眾包出去（crowdsourcing）的效果出奇地好。這是一個潛在的、更民主的解決方案。”

隨著2024年美國總統大選的臨近，艾倫強調美國人需要認真考慮這些權衡。她指出：“在2020年大選之前，臉書上流覽量最高的故事是在垃圾桶中發現的軍人選票，這些選票大多是給唐納德·特朗普的。這的確是一個真實的故事。但標題裏沒有提到的是一共只有九張選票，其中七張給了特朗普。”

本文最初發表在《今日賓大工程》（Penn Engineering Today）上。

研究團隊介紹
作者團隊有：賓大工程學院資訊科學教授、賓大計算社會科學實驗室（Computational Social Science (CSS) Lab）主任、史蒂文斯大學電腦系教授鄧肯·瓦茨（Duncan J.Watts）、麻省理工學院斯隆管理學院蘭德教授（David G.Rand）和斯隆管理學院計算社會科學博士後艾倫（Jennifer Allen，本論文的第一作者）。
本研究由賓夕法尼亞大學工程與應用科學學院、安納伯格傳播學院、沃頓商學院以及麻省理工學院斯隆管理學院聯合進行，並得到了阿蘭·羅斯曼的資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