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塞爾•普利茲克•西蒙斯(Liesel Pritzker Simmons)在創辦藍港計畫(Blue Haven Initiative)之前是一名演員。藍港是一家單一家族理財辦公室,致力於讓財富發揮作用,實現有競爭力的財務回報和創造積極的社會與環境變化。
她出生於美國最富有的家庭之一,也曾是一名童星。她出演過1995年的電影《小公主》,並在《空軍一號》裏扮演哈裏森·福特(Harrison Ford)所演總統的女兒。2002年,她和兄弟共同起訴他們的父親和堂兄弟,指控他們挪用為他們兩人設立的信託基金。從這場官司中,這對兄妹每人獲得了大約5億美元。
儘管她很富有,但是她成長過程中的種種經歷,使得她對金錢能為其他人和地球做些什麼更感興趣。她想用自己的遺產為周圍的世界帶來進一步的改變。這些想法讓她開始了影響力投資。
她最近加入了沃頓商學院社會影響力研究中心副院長凱瑟琳·克萊因(Katherine Klein)主持的《美元與變革》(the Dollars and Change)播客節目,談論她的工作和公司。
對自己負責
凱瑟琳·克萊因:你是怎麼思考你的人生脈絡的?為什麼要做現在的工作?
西蒙斯:我的許多選擇的動機,都來自於我希望努力與生而富有的運氣和財富搏鬥,以及成為這些資產的好管家意味著什麼。
當世界上存在如此多的財富不平等時,你如何在世界上穿行?你如何通過你的行動、投資方式和選擇來緩解這種不公平?
在我青少年時期,我是一名戲劇和影視演員。隨著年齡的增長,我開始意識到我來自這個大企業家庭,我將繼承所有這些錢。我開始花更多的時間思考這意味著什麼,上大學的時候,我開始對國際發展和全球市場更加感興趣,我希望能用這些財富做些什麼,從而真正引發變革。
在我上大學的時候,小額信貸、基於市場的解決方案——所有這些都是國際發展領域的熱門話題。我想更多地瞭解市場經濟是否讓世界變得更美好。等到我自己擁有資本來參與這場對話,不僅是作為一名慈善家,而是作為一名投資者——這才真正開啟了這場旅程:資本的最佳用途是什麼?
由於那場官司的成功,我完全控制了這些屬於我的財富。我不需要與任何人合作,我的決策也不需要獲得任何人的同意。對我來說,關鍵是從整體上審視這些資產,並說:“每一步我們在做什麼?我們能衡量我們的投資方式對社會和環境的影響嗎?”
這是一個不讓富人為任何事情負責的世界,但我必須對自己負責。在過去幾年中,我們看到了一些微小變化。但大體上說,你有錢就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但是我認為作為富人我們應該承擔更多的責任。
“這是一個不讓富人為任何事情負責的世界,但我必須對自己負責。”
我想知道我投資組合中的每一個專案都在做什麼,我希望投資那些能夠解決某些問題的專案。這在不同的資產類別、不同的行業之間非常不同。但是,當市場能夠幫助規模化一個解決方案,或是能提高效率或降低成本時,我們會有興趣投資。如果沒有意義,我們就不要參與進去了。對於某些問題還有其他方式比如慈善捐款,直接撥款,或者通過公民參與等其他方式。
貫穿我人生選擇的一條主線是我希望成為一個負責任的資產管理者。我喜歡做生意,喜歡投資,我覺得這很有趣,很刺激。但是你如何以更負責任的視角來對待投資,以及如何對這些資本的行為負責?
做演員的經歷很有趣,因為它給了你一點視角。我一直很喜歡與年輕的創業者交談,他們會說:“天哪,籌款太難了。我們今年已經做了30次演講,其中只有5次成功。”我會說,“這已經很厲害了。演員們要參加數百次試鏡,而且被直接告知,‘不行,對不起,你不夠可愛。’你會經常受到此類批評。
克萊恩:作為一名組織心理學家,我經常思考這些問題。但表演的確很有幫助,因為它會逼著你自問,“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我是誰?”
西蒙斯:你如何展現自己,從而得到你想要的東西?我認為這項技能很重要,這也是一項關於快速建立信任的有趣的技能。在企業發展中,成功的團隊傾向於快速建立信任,以便完成工作。你越快做到這一點,團隊就越有活力,也越能成長。和表演做類比,如果我們排演一個劇本,我希望早點見到和我搭檔演情侶的演員,最好儘早建立信任。
創辦“藍港計畫”
克萊恩:大約10年前,你創立了藍港計畫。你如何描述這個計畫?
西蒙斯:我們是一個單一家族理財辦公室。我們的自我描述是:投資者,追求更高的標準。是的,我們希望看到財務回報,但這還不夠。我們還希望能積極地為某種社會或環境結果做出貢獻。
這是一次非常有趣的經歷。我們與許多基金經理合作,自己也直接投資公司。但由於我們是單一家族理財辦公室,我們可以進行長期思考。我們可以在需要什麼報告和指標上更加細緻和靈活,而不是機械地說“我們每年都需要財務報告”,因為我們沒有其他外部LP。這種結構為我們提供了一點靈活性,所以我們能夠不斷地改變。
從技術上講,這意味著我們在多樣化的資產配置中尋找經風險調整後的回報。我們也做一些贈予,並進行一些優惠或催化投資。並不是所有我們喜歡的專案都有財務回報,所以我們也為此指定了資產。我們儘量使用各種不同的工具。
克萊恩:我假設你的財富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投資於上市公司股票。你如何看待這些投資的影響和目的?當你投資由第三方經理管理的上市公司時,你能實現多少目標?
西蒙斯:我們的資產配置中確實有上市公司股票。其中大約一半是被動管理,另一半是更主動的管理。我們根據他們的可持續發展戰略選擇這些基金經理。他們中的很多人都有非常特殊的方式來看待公司,並與這些公司就某些指標進行溝通,這些指標與ESG指標一樣,對其業務價值非常重要。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關注點。有一些經理根據對可持續發展趨勢的深入研究挑選股票,然後與這些公司積極合作,實現這些目標。所有權資本是另一種。他們看待企業的視角略有不同。他們不那麼關注大盤。撇開過去幾個月不談,這兩個類別的資產長期表現都非常出色。
有些指標,比如1號引擎——社會影響力——他們的管理方法更積極。這種積極的戰略可能意味著與一家好的公司合作,讓它們變得更好,或者也根據公司自身對可持續性的洞見,或良好的公司治理或良好的勞工實踐等方面的最佳實踐進行選擇。
在這種情況下,一些管理者正在為增加投資的影響力做出貢獻。但在某些情況下,我們也會隨波逐流。我們投資的公司都是好公司,我有足夠的錢分配給這些專案就好。
如何做影響力投資
克萊恩:你能詳細描述一下這種積極的策略是什麼嗎?在實踐中是什麼樣子?和其他投資管理有什麼區別?
西蒙斯:這取決於投資經理。我們試圖採用多種方法,以及他們最終選擇的方法,他們中的一些人與企業高管團隊合作得很好,因為他們有相同的目標,即“我們如何從中獲得更多價值?”像帶薪育兒假這樣的事情實際上提高了生產率。找到那些被理解為權衡利弊的領域,我們發現這些團隊可以做得很好。
被動管理方面,多年來,我們在ESG方面使用了許多不同的服務提供商,所有這些服務提供商都有各自的優缺點。我們試著做負面和正面的篩選。我們也會重新核查。審計這個投資組合,看看裏面還有什麼。但我想說的是,這絕對不是我們投資組合中最令人興奮的部分。它屬於“不要作惡”類別。但我認為這很重要,因為這是世界上大部分資金的去處,對嗎?就在那些資本市場。
我認為有越來越多的工作正在試圖讓這些標準和指標變得不那麼嘈雜,變得更有意義,並讓資訊披露成為標準。我們已經撥款支持了許多此類工作,希望能有改善。
“數據總是可以變得更好,但它不會為你做出決定。”
還有,在影響力投資和ESG領域,每個人都一直想要一份清單。但是其實他們永遠不會得到“這些是好人,那些是壞人”的清單。沒有這麼一勞永逸的事情。你必須像做任何投資一樣,仔細觀察和實踐才有收穫。
數據總是可以變得更好,但它不會為你做出決定。你得自己思考。與目標相比,這些資訊告訴了你什麼?如果你有一個龐大的投資組合,並需要一些流動性,你將著眼於公共市場。在這種情況下,你需要的資訊可以幫助你做出最佳選擇。如果你只投資於完美的、全新的創業公司,那你很幸運。但很多人做不到。他們還有其他現金流限制。我認為只是簡單地對ESG市場嗤之以鼻是沒有幫助的。
關於財富稅
克萊恩:讓我們來談談你關於財富稅的觀點。幾個月前,你和丈夫伊恩(Ian)公開發表了一篇評論,題為“向我們這樣的超級富豪家庭徵稅以建立更好的世界”(To Build Back Better, Tax Ultra-Wealthy Families Like Ours)。你們不是唯一一個這麼說的超級富豪。但很明顯,有很多人反對。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西蒙斯:我喜歡市場。我喜歡資本主義。我認為它讓人們創造了前所未有的大量財富。從廣義上講,作為一個系統,它以一種令人難以置信的方式提高了全球的生活水準。這與技術革命是相輔相成的。我並不是說我們應該徹底擺脫財富,重新分配一切。我不是社會主義者。
但我認為,只有當市場、政府、監管、私營部門和公共部門之間進行健康的互動時,一切才能順利進行,才能擁有某種平衡。我們想說的是,現在這種互動已經變得有點不正常了。
美國在20世紀五六十年代二戰之後是增長最快的時期,當時的經濟發展迅速,工資在增長,政府也大力投資於公共事業和教育事業。有各種各樣的專案,我認為這個體系在當年確實為美國的成功奠定了基礎。在當時的私人市場力量和政府的力量之間,情況更加平衡。
“我認為,當市場、政府、監管、私營部門和公共部門之間有一種健康的互動時,一切才能順利進行。”
這才是我們努力的方向。我不是說我們都應該是社會主義者。有時我們會因此受到指責。但是我想提出的觀點是,超級富豪的實際稅率是2.7%。應該需要4%。這個觀點真的沒有那麼激進。我們只是想強調這個問題。
我們有很多不同的方法可以做到這一點。資本收益稅必須是其中的一部分。比如財富稅,因為僅僅對非常富有的人徵收收入稅沒有多大意義。他們不是這樣掙錢的。有人建議對未實現收益一次性徵稅,除非你是公司創始人,就像懷登的提議一樣。
我們討論的富翁僅僅是美國人中很小一部分。這也是事情有點不正常的地方。我們是一個非常有抱負的國家,所以我看到有很多人反對徵收財富稅,但其實他們的財富遠遠沒有到那個程度,他們永遠不需要繳納財富稅。但理論上,或許有一天他們會成為超級富豪。這太令人討厭了。
從我們的角度來看,事實是美國人中極小比例的富豪繳納的納稅比例甚至都沒有普通美國人多。我們認為我們繳稅的比例至少應該更接近普通美國人的納稅比例。
大多數人都非常支持這個建議。民意調查顯示,這是“重建美國”最受歡迎的組成部分。大多數共和黨人支持徵收財富稅。我們資助的一件事就是對此進行投票,因為每個人都以為這個建議早就石沉大海了。我們能夠將這些數據提供給立法者,他們實際上非常驚訝,然後更多的人加入了支持這個建議的行列。
關於經驗和未來
克萊恩:你現在正處在藍港計畫的10周年紀念日。最重要的一兩條經驗教訓是什麼?
西蒙斯:做某事而不是等待它變得完美。我認為這是一個很大的教訓。如果你等待完美的框架出現,你只會陷入困境。
克萊恩:現在是什麼吸引了你的注意力?
西蒙斯:我們對加密、區塊鏈、Web3等技術感到興奮,但也很謹慎。我們正處於一個大的炒作週期,但有一些有趣的實用案例,它與我們在不同市場所做的事情有交叉。我在等待炒作平息下來,等待實用的比例開始上升。這些技術如何能讓世界變得更安全、更便宜、更高效?他們在哪些方面其實無用?這是我們目前關注的領域。我正在學習一系列區塊鏈課程,看看哪里有實踐。
“不要陷入炒作的迴圈中……為了跟上你認為很酷的孩子們正在做的事情,你會把自己弄得窮途末路。”
克萊恩:沃頓的畢業生將成為未來的企業領袖。你希望他們瞭解什麼?
西蒙斯:堅持企業經營的基本原則。它是否以可持續的方式增長?不要陷入炒作的泡沫。為了跟上你認為酷孩子們在做的事情,你會把自己弄得窮途末路。解決商業問題的常規基礎非常有趣,也非常棒。
做人們想要的東西,無論是好東西還是服務,然後以更低的價格賣給他們。我看到人們重新發現了一些非常傳統的商業模式。我認為,重新關注基本面,並從中找到創新和興奮點非常令人耳目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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