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将如何改变美国的货币政策？

特朗普总统于11月初任命杰罗姆·鲍威尔（Jerome H. Powell）为联邦储备委员会主席后，许多人期待利率和货币政策将保持前任主席珍妮特·耶伦（Janet Yellen）所设定的轨道。尽管鲍威尔是共和党人，但他自2012年受奥巴马政府任命为美联储理事以来就一直坚持耶伦的政策。

特朗普将提名鲍威尔视为“安全的赌注”，但沃顿商学院的专家认为，与耶伦相比，鲍威尔在货币政策问题上可能不够鸽派，同时，他对银行监管可能更宽松。

沃顿商学院金融学教授克里什陶·施瓦茨（Krista Schwarz）说，“从很大程度上，我们可以期待耶伦路线的延续，也许小的方面有一些鲍威尔本人的倾向或趋势。”施瓦茨教授同意许多分析人士的看法，认为特朗普似乎不想因为对下一任美联储主席的选择影响稳定。“他倾向于低利率和宽松的政策。”施瓦茨补充说，特朗普重新任命耶伦在政治上可能不太容易。 “鲍威尔是这方面更适宜的选择。”特朗普在2016年的总统竞选中批评耶伦将利率保持过低，使奥巴马政府看上去表现良好，但在就任总统后称赞了她。

耶伦领导的美联储步履平稳，联邦基金利率一次上调0.25％，从2015年12月上调开始，结束了七年接近零的利率，随后又在2016年12月以及2017年3月和6月上调利率。然而，耶伦通过使美联储在2008年金融危机期间买单的4.2万亿美元证券到期而促进了持有量的快速缩减。鲍威尔支持这一做法，但金融监管整体仍然可能会产生一些变化。

民主党人和共和党人之间相持不下的问题之一是2010年奥巴马政府为应对金融危机而推行的“多德 – 弗兰克华尔街改革与消费者保护法案”（Dodd-Frank Wall Street Reform and Consumer Protection Act，以下简称“多弗法案”）。尽管法案遭到了两党的批评，但特朗普领导的共和党人表示，这一法案对银行监管过严，希望将其废除。

尽管经济衰退使银行面临提高资本的压力，以应对未来的冲击，许多金融机构认为行业基准巴塞尔协议III对资本的要求过于严格。甚至连多弗法案最坚定的支持者也承认，法案的某些部分可以调整，以取消过度的金融监管，并简化监管，但令人担心的是法案的许多优点将无法发挥。

沃顿商学院法律研究和商业道德教授彼得·康迪-布朗（Peter Conti-Brown）认为，“鲍威尔不是一个意识形态者，他没有敲响任何“废除多弗法案”的大鼓，而这是共和党议员的口头禅。尽管如此，他对巴塞尔协议III下资本要求执行情况的监管会与耶伦看起来不同。”以瑞士巴塞尔的总部命名的巴塞尔银行监管委员会为全球银行设定了资本充足性、压力测试和流动性的监管框架。

康迪-布朗表示，“鲍威尔说过，我们可能做得过头了，需要放松手腕，让银行在一定程度上就愿意发放的债务自行设置参数。”他指出，鲍威尔在监督这些规则的执行上也呼吁“放松手腕”，他继续说道，“所以这将是一个变化，但不是完全抛弃多弗模式。”

施瓦茨和康迪-布朗做客沃顿知识在线访谈节目讨论鲍威尔领导美联储下的货币政策可能发展方向。

观察人士试图预测鲍威尔将如何领导美联储的一个方法是理解特朗普想要什么。一份《纽约时报》的报道在鲍威尔提名后写道，“最终，特朗普先生作为受益于廉价信贷的房地产开发商，选择了鲍威尔先生，希望他将提供更低的利率。” 加拿大皇家银行资本市场（RBC Capital Markets）的首席美国经济学家汤姆·波切利（Tom Porcelli）在同一份报道中表示，“我们的观点是鲍威尔是GOP版本的耶伦，附带希望降低监管的保证。”

尽管如此，鲍威尔的选择并不明显，不仅是因为他没有像以往的美联储主席一样有过经济学家的训练，还因为他当过律师和银行家。曾经出版过一本关于美联储的著作的作者康迪-布朗说：“这个过程有这么多的不寻常之处，包括鲍威尔本人在内。”他补充道，五年前，美联储的观察人士不会认为鲍威尔是担任美联储主席的50个、甚至是100个候选人之一。康迪-布朗指出，鲍威尔是由巴拉克·奥巴马（Barack Obama）任命的，不是经济学家，“在美联储任职之前也不是一位货币政策大师”，不过鲍威尔在过去五年中积极支持与耶伦的共识，“如果鲍威尔领导的美联储和耶伦美联储有天壤之别，我们还没有看到。”

施瓦茨补充说：“鲍威尔肯定遵循了耶伦所带来的共识。这并不是说他没有自己的意见和想法，也不是说他没有提出来。” 

利率问题的鹰派？

虽然有报道称金融市场预计今年12月面临加息，明年会有两次加息，但“我们不清楚鲍威尔领导的美联储将采取何种路线，康迪-布朗这样说道。“鲍威尔和耶伦对这种适度的鹰派观点并不反对，认为我们应该提高利率。”根据《纽约时报》报道，特朗普昨天在白宫宣布提名时，鲍威尔没有表达观点。他只是说：“我会继续和我的同事一同确保美联储保持警惕，准备好应对市场变化和不断变化的风险。”

施瓦茨说：“鲍威尔有比耶伦更激进的倾向。即使如此，我同意彼得的观点，我们处在一个不确定的状态。即使对于大多数货币政策专家而言，通货膨胀的情况，前景，以及与其他资产价格的关系也不甚清楚：泡沫是否正在形成？我们是否面临通货膨胀的风险？鲍威尔与耶伦在其他方面都一样，但相对于耶伦来说，他会认为通货膨胀存在某个时候大幅上涨的风险。”

施瓦茨指出，虽然耶伦采取了不快速提高利率的政策，“如果鲍威尔有什么相对于耶伦更倾向于鹰派的风格，他更有可能加快紧缩，不会马上实施，这更多是在细节方面。”

施瓦茨认为，不管怎样，鲍威尔的风格与艾伦·格林斯潘（Alan Greenspan）和保罗·沃尔克（Paul Volcker）等以前的美联储主席不同，她说：“总是主席先行，然后每个人（美联储董事会其他成员）跟着走。毕竟，这是大家商量一致的决定。”她补充说耶伦培养了这个委员会的方法和辩论。

康迪-布朗同意施瓦茨的看法。“鲍威尔的历史记录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喜欢站在前台，成为美联储的首席女歌手，咆哮命令。 如果他尝试这么做，他会失败，我相信他会注意到这一点，失败的美联储主席已经有了先例。” 

监管方面的专业知识

康迪-布朗认为，鲍威尔能够真正发挥作用的一个领域是对美国的支付和结算体系进行升级和数字化，并指出这是他的主要专业领域。他说：“我们与其他发达经济体相比，在人们结算交易方式的每一个主要指标上都要落后。任何时候我们为一样东西付钱，无论是写支票、用信用卡或是用手机，我们结算大量的交易，但是我们的方法比非洲一些地方还要差。我们的支付系统陈旧过时。我们仍然在像尼安德特人一样写纸质支票，这令人吃惊。鲍威尔在美国支付系统现代化方面有真正的专业知识。”

康迪-布朗表示，不愿意创建新的支付系统是出于安全考虑，因为新系统会带来新的漏洞。 “在虚拟世界中将支付系统数字化的进程充满了网络安全风险。”对此，他说：“观察鲍威尔与兰德尔·夸尔斯（Randal Quarles）的合作将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夸尔斯在上个月被任命为美联储监督副主席，这是2008年金融危机后的新职位，但此前一直空缺。 

传统的消逝

康迪-布朗指出，由于对耶伦在2018年2月3日结束第一任聘期后不再续聘，特朗普背离了任命美联储主席的一贯做法。“从民主党到共和党的跨党派再次续聘是美联储主席任命的一个长期传统，无论总统来自哪个党派，总是会给现任联储主席第二任期。现在我们失去了这个传统，这是值得悲哀的。”当然，耶伦将继续担任美联储董事会成员，到2024年1月31日结束14年的任期。

任何一位美国总统试图让一个没有反对意见的人担任美联储主席都会适得其反。“损害美联储的独立性将带来非常坏的结果，”施瓦茨在沃顿知识在线最近的一次采访中指出，“信誉对于巩固通胀预期和指导经济中的投资和储蓄决策至关重要。”

耶伦的贡献

随着耶伦的美联储主席任期届满，施瓦茨和康迪-布朗总结了她的表现。施瓦茨说，“她的贡献也许是她使利率开始回到政策的‘正常化’，以及她发起了美联储非常、非常大的资产负债表的调整。”耶伦对缩减美联储在金融危机期间和之后购买的证券持有量给出了“方向”。

康迪-布朗赞扬耶伦“勇于采取大胆行动”，并补充说，她在管理向正常化过渡的表现“非常出色”。

施伦茨表示，耶伦的贡献也包括金融危机后的持续增长期。不过，这可能在鲍威尔任职期间改变，她指出，“有 50%的可能性，在未来的四年中，我们将经历一次衰退。这是鲍威尔将要面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