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的东盟:更低的油价会妨碍快速增长吗?

考虑到更低的石油价格和区域经济共同体的形成,生活在东南亚国家联盟(简称“东盟”)(Association of Southeast Asian Nations,简称ASEAN)的6.2亿人,面临着未来几个月可能发生的重大变化。不过那些变化的净影响却很难确定,就像熟知欧盟经历磨难的人所了解的,构建经济共同体并非灵丹妙药。不过有分析人士认为,准备在2015年年底推出的“东盟经济共同体”(ASEAN Economic Community,简称AEC)可能有助于让这一地区在中期保持快速的经济增长。此外,原油价格最近跌至5年来的最低点,也会促进其成员大多为石油净进口国的东盟的经济增长。

多家研究机构预测,得益于东盟经济共同体的建立,东盟的GDP到2025年将翻一番。不过除了其他问题之外,某些障碍也会阻碍东盟金融服务业和资本市场的自由化以及熟练工人的流动。柬埔寨、老挝、缅甸和越南(合称CLMV国家)等欠发达国家完成贸易自由化目标的速度会更慢些,它们与东盟较富裕国家(文莱、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菲律宾、新加坡和泰国)的经济发展差距会继续加大。此外,政治不稳定性的风险也在若隐若现,尤其是泰国和缅甸。

亚洲开发银行(Asian Development Bank,简称ADB)12月估计,2014年,亚洲发展中国家的GDP增长为6.1%,低于9月的预测值6.2%,同时,该银行将2015年的预测值从此前的6.4%调降为6.2%。此外,亚洲开发银行还在2014年将10个东盟国家的GDP增长预测从此前的4.6%调降为4.4%,将2015年的GDP增长预测从之前的5.3%调降为5.1%。“虽然(2014年)前三个季度的增长稍稍低于我们的预期,不过因为大部分国家都是石油进口国,所以,石油价格的下跌可能会给我们带来意外惊喜。”亚洲开发银行首席经济学家魏尚进(Shang-Jin Wei)谈到。

石油一直是该地区的一张“百搭牌”,对全球经济而言也是如此。沙特阿拉伯12月表示,即便非石油输出国组织(OPEC)(简称“欧佩克”)为了支撑石油市场而减产,它也不会那么做,这表明,这个全球最大的石油出口国已经做好了安全挺过市场价格近年来最大幅度暴跌的准备。“因为石油价格的下跌,东盟既会有赢家,也会有输家,其结果取决于它们是石油的净进口国还是净出口国。”沃顿商学院金融学教授弗兰克林·艾伦(Franklin Allen)谈到。“因为沙特阿拉伯表示,为了不致逐渐减少市场份额,希望将油价保持在低位,所以,石油价格的下跌还会延续。”

更低的石油价格会给东盟某些石油和天然气进口国带来帮助。在亚洲,比如泰国,这个国家是油价下跌的最大受益者,因为该国的运输大都依靠公路。但更低的石油价格同时则会给马来西亚这个石油净出口国和缅甸这个天然气净出口国造成伤害。不过HIS亚太经济(IHS Economics Asia Pacific)经济学家拉吉夫·比斯瓦斯(Rajiv Biswas)认为,尽管如此,缅甸2015年的经济增长也只是从2014年的7.8%小幅降低到7.6%。

地区经济总体上升

设在伦敦的凯投国际宏观经济咨询公司(Capital Economics)预测,因为大部分国家会从更低的石油价格和宽松的货币政策中收益,同时,全球需求也会逐渐回升,所以,亚洲新兴国家的GDP增长率将从2014年的4.3%提高到2015年的4.7%。“我们预期,泰国的经济增长率会从2014年的1%提高到2015年的3.5%。” 凯投国际宏观经济咨询公司的高级经济学家丹尼尔·马丁(Daniel Martin)谈到。“增长反弹的大部分来自摆脱了政治危机。不过我们还是稍稍调低了今年的增长预期,因为我们认为泰国会出现某些债务问题。最近5年中,这个国家的信贷增长太快了。我们认为,这会拖累今年以及其后两年的经济增长。”

印度尼西亚的GDP占该地区GDP总量的40%,是该地区的最大经济体,这个国家的情况还要更复杂些。虽然该国资源丰富,以前一直大量出口石油,但印尼现在则是个石油净进口国,同时,天然气价格和大宗商品价格的下跌也会给该国经济带来伤害。“对印尼来说,全球大宗商品价格的变化是个拖累因素。我们预期,因为该国(实施了)相当严格的货币紧缩政策,今年的GDP增长率会徘徊在大约5%的水平,与2014年的5%相比没有变化。”马丁谈到。

比斯瓦斯预测,印尼2015年的GDP增长率会稳定在5.1%的水平,与2014年持平。“泰国等国家则会传来某些好消息。”他补充谈到,尽管他的预测不如马丁那么看涨。“因为上半年的政治问题,泰国2014年的经济表现较差,险些陷入衰退。我们估计,泰国去年的GDP增长率为0.5%,表现非常不佳。我们认为,2015年将有所改善,因为军政府在10月宣布了一个规模庞大的刺激计划。”比斯瓦斯预测,该国2015年的GDP增长率会达到2.9%。“(泰国经济增长转好)很重要,因为这个东盟第二大经济体的增长率从0.5%提高到2.9%,会给东盟国家的总体增长带来非常重要的影响。”

东盟第四大经济体马来西亚的表现一直很好——去年的GDP增长率高达5.9%。不过石油价格的下跌会让马来西亚今年稍感不适,因为这个国家是石油和天然气两种商品的出口国。

“我们会看到,今年,政府的收入会受到影响,因为这些收入非常倚重石油和天然气的收入。”比斯瓦斯谈到。不过这种影响并不很大,因为马来西亚的经济较为多元化,拥有强大的旅游业,此外,制造业和电子产品出口势头也表现良好。“我们认为,该国的GDP增长率(今年)将为4.8%,稍显疲软。”

马丁对菲律宾的经济前景感到乐观。“我们预期,该国的GDP增长率可达6.5%,2014年为6%,因为他们的制造业部门表现良好,对从中国撤出的外国制造商很有吸引力。”在前9个月的GDP只达到5.8%之后,亚洲开发银行稍稍调降了对菲律宾的增长预测,从6.2%降低到了6%。亚洲开发银行在12月的一份报告中指出:“汇款的稳定增长以及国内就业意愿的不断提高,加之政府支出的改善,促进了住房消费的强劲持续增长,进而为来年的经济增长加速提供了支持。”

越南同样表现出色,电子产品的出口帮助该国抵消了石油出口收入减少的影响。马丁将越南的GDP增长率从2014年的5.8%提高到了今年的6%。“经济增长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银行部门的情况,这个部门是个很大的拖累。”马丁谈到。“信贷增长放慢了很多。我认为,银行资本结构的调整、有些银行的合并和整合的背后存在很多问题。”

 “前沿”经济体

人们对东盟的“前沿经济体”(frontier economies)的展望是继续保持强劲增长。比斯瓦斯预测,老挝2015年的GDP增长率可达7.4%,2016年的增长率则可达7.7%。比斯瓦斯谈到,增长基数比其邻国低得多的缅甸,2015年的GDP增长率可望达到7.6%,2016年有望达到7.6%,该国2014年的预计增长率为7.8%。他还预测说,柬埔寨的GDP增长率将从2014年的7.8%提高到2015年的8.2%和2016年的8.1%。

尽管存在各种不确定性因素,不过该地区的增长有望保持强劲势头。日本国际协力机构(Japan International Cooperation Agency,简称JICA)在其《东盟2025年调查报告》(ASEAN 2025 Survey Report)中预测,该地区的GDP年增长率将保持在5%的水平,到2015年,GDP总量将翻一番,达到46,280亿美元,印度尼西亚、泰国、菲律宾和马来西亚在GDP总量中将占70%以上的份额。“亚洲开发银行等其他国际性组织对东盟2025年的展望与之类似。”亚细亚大学(Asia University)教授、东盟专家石川幸一(Koichi Ishikawa)谈到。“到2025年,它们有能力将GDP翻一番,除非发生意外。”

因为人口增长缓慢,所以,人均GDP也会同步增长,发展中国家的人均GDP增长介于8%到9%之间,东盟六国的人均GDP增长将介于3.5%到6.5%之间。日本国际协力机构预测,从2015年到2025年,东盟的人口年增长率为1%,到2025年年末,总人口将达到6.95亿。与此同时,中等收入和高收入群体的规模,将从2010年占总人口的56.4%,提高到2025年的76.5%。

就东盟经济共同体对东盟中期经济增长影响的问题,专家存在分歧。日本贸易振兴机构(Japan External Trade Organization,简称JETRO)亚太部门负责人、东盟专家池部良(Ryo Ikebe)认为,东盟经济共同体今年晚些时候的建立,只是市场开发这一长期过程的开始。“它们将实现货物贸易自由化,但在服务贸易自由化和服务部门投资自由化以及允许劳动力更大规模流动等方面,各个国家的政策之间还有很大差异。”池部良谈到。“作为主要成员的东盟六国,99%的货物贸易已取消了关税,所以说,它们之间几乎已经完成了货物贸易自由化。不过柬埔寨、老挝、马来西亚和越南到2018年将如何追随东盟六国的脚步,我们还需拭目以待。”

对那些刚刚开始建立起资本市场和现代金融体系的国家来说,这一过程会更加复杂。“这是一个极为多样化的群体,既有非常贫穷的国家,也有非常富裕的国家,所以,对它们来说,让这一组织有效运作是个很棘手的事情。”艾伦谈到,艾伦也是伦敦帝国理工学院(Imperial College in London)的教授,同时任职布里文·霍华德金融分析中心(Brevan Howard Centre for Financial Analysis)负责人。

华盛顿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Center for Strategic 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简称CSIS)东南亚研究苏米特罗教席(Sumitro Chair for Southeast Asia Studies)高级研究员和副主任默里·希尔伯特(Murray Hiebert)认为,东盟的经济发展将取得重大进步,经济增长也会加速,但到2015年12月31日的最后期限,不太可能实现市场的完全开放。“金融和其他服务部门的自由化、更自由的资本流动和劳动力流动可能会落在后面。从很多方面来说,最后期限更多的是它们的愿望,而不是有约束力的期限;这个群体的领导者从来不会认为欠发达的老挝和缅甸等国家会在2015年年底会全部完成这一整合目标。”希尔伯特谈到。“即便是印度尼西亚等较为发达的经济体,也很难全部实现其目标。”

希尔伯特还补充谈到,金融服务自由化可促进更有弹性的经济增长。“但东盟有些国家担心,开放金融服务部门和资本市场,会有‘金融传染’(financial contagion)(是指由于金融市场自身特征及市场主体行为所导致的危机通过金融关联向其它国家的传染,其传染途径主要为资本市场及货币市场等金融渠道。——译者注)和汇率波动之虞,即使整合能为风险分担提供一些机会。”

市场开放意味着从一定程度上要接受劳动分工,所以,不同的行业会出现输家和赢家,池部良谈到。“举例来说,你不可能在(全部)10个国家都建立汽车行业。一两个国家会有汽车行业或者电子行业。东盟经济共同体成员国之间会有很清楚的制造业等级排序,而在东盟经济共同体运转之后,任何国家都不会再有关税保护了。”

虽然东盟经济共同体的计划很透明,但该共同体与其他东盟伙伴之间的贸易安排会更复杂,同时也更难理解。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Regional Comprehensive Economic Partnership,简称RCEP)(东盟国家近年来首次提出,并以东盟为主导的区域经济一体化合作关系,是成员国间相互开放市场、实施区域经济一体化的组织形式。RCEP的主要成员国计划包括与东盟已经签署自由贸易协定的国家,即中国、日本、韩国、澳大利亚、新西兰、印度。——译者注)将东盟国家和其他六个重要地区经济体结合到了一起,该组织成员达成了自由贸易安排。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的主要工作是调和各种贸易安排之间的分歧。“很难预测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对经济增长的影响,因为谈判伙伴之间一直没有清楚说明它们准备处理贸易安排中的什么问题。尽管如此,调和不同贸易安排与东盟之间的分歧依然有利于该地区的发展。”希尔伯特谈到。

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议(Trans-Pacific Partnership,简称TPP)中的十几个环太平洋(Pacific Rim)国家之间的贸易谈判产生的潜在影响更加令人难以捉摸。越南、文莱、马来西亚和新加坡是美国主导的这个协定的成员国,该协定的成员国还包括日本、智利、秘鲁、墨西哥、加拿大、新西兰和澳大利亚。比斯瓦斯认为,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扩展自由贸易安排是个自然而然的过程。“但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议则更为复杂,因为美国等其他主要伙伴并非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的成员国。所以,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基本原则的实施指日可待,不过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议到底何时实施依然令人感到疑惑。”

在缅甸,除了贸易问题以外,东盟还面临着两个重要的政治局势不确定性根源。今年晚些时候将进行议会选举,这个国家现在正在艰难应对占人口多数的佛教徒和占人口少数的穆斯林罗辛亚族人(Rohingyas)之间的冲突,此外,该国还面临着严峻的经济挑战。“缅甸在东盟经济中还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所以,2015年的大选不太可能对东盟造成重要影响。”希尔伯特谈到。“但是,泰国的政治不稳定性却会造成很大影响,尤其是当泰国因此而延迟满足东盟经济共同体设定的目标的时候。如果军方无限期推迟大选——军方已经宣布将大选从2015年推迟到2016年——泰国则可能发生更多的政治动荡。此举可能会引发抗议浪潮,进而导致更多的政治动荡和经济动荡。”

不会货币一体化

有专家认为,即便东盟经济共同体顺畅运行,其结果也不会是形成像欧盟那样的统一市场。“欧盟成员国放弃了发行自己货币和开展贸易的国家主权,将这些事务交给了欧盟。”亚细亚大学的石川幸一谈到。“东盟则与之不同,不同的主权国家会通过合作使其市场自由化,但它们不准备统一货币。”

从很多方面来说,将东盟散布在东南亚诸多群岛和多山半岛的各个发展中国家的市场整合到一起,形成一体化的经济共同体的前景还很遥远。这个地区的国家在经济和人口规模上存在着巨大的差距:“举例来说,印度尼西亚的人口是文莱的600倍,而说到人均GDP,新加坡最高,是缅甸人均GDP的63倍。”池部良谈到。

或许,它们面临的最大挑战是将拥有差别显著的政治制度的各个国家整合到一起的政策。“举例来说,与更具专制色彩的新加坡相比,民主制的印度尼西亚必须对国内企业、非政府组织(NGO)和工会的需求做出更积极的响应。”希尔伯特谈到。“这也是东盟没兴趣像欧盟那样组建单一市场、采用统一货币的理由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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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的东盟:更低的油价会妨碍快速增长吗?." China Knowledge@Wharton. The Wharton School, 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04 二月, 2015]. Web. [19 April, 2024] <http://www.knowledgeatwharton.com.cn/article/8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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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的东盟:更低的油价会妨碍快速增长吗?. China Knowledge@Wharton (2015, 二月 04). Retrieved from http://www.knowledgeatwharton.com.cn/article/8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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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的东盟:更低的油价会妨碍快速增长吗?" China Knowledge@Wharton, [二月 04, 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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